晚风中,你写给我的信纸翕动着,发出轻柔好听的飒飒声,像深情的呼唤,像温柔的细语……多少次,我就这样手握你的信笺,徜徉在绿意葱茏的小径,树叶交相耳语,它们对我的到来似乎感到好奇。我澎湃的激情越过绿色植物,无声地流淌。
以前,我认为自己很坚强,别人也是这么看的。我像其他纯真的少女,不停地吟颂着自己喜欢的花树:梅花、秋菊、翠竹,挑选自己喜欢的颜色的衣服穿:粉红、淡蓝、浅紫,歌唱着自己热情洋溢的青春。大自然的一切,在我眼里显得那么多情,那柳枝上吐出的新芽,那毛绒绒的在阳光下追逐嬉闹的小猫小狗,都会使我高兴,甚至感动得流泪。我相信生活无所谓幸福和不幸福。只要我们永远向着太阳,走我认为应该走的路,我就会幸福的。
然而,我为自己塑造并膜拜的爱人形象意外坍塌,我对理想的追求也一次次受到挫折。当这些生活的打击,在我明净如水的灵魂里留下阴暗恐怖的印象之后,我再也无力将那些阴影驱散开了。它抢走了我的一切:我的欢乐,我的意志,我的热情,我的灵感,我的未来……
当我无助地向茫茫世界呼叫,你却执拗地闯进我的生活。我苦笑着,站在一旁,怀疑地审视你。记得密茨凯维支说过:“不幸者是一个人能够爱却不能得到爱的温存,更不幸者是一个人不能够爱什么人,最不幸者是一个人没有争取幸福的决心。”我就是那最不幸者!我不相信你能敲开,我紧紧关闭的大门。可你不懈的耐心,你敏锐的思想,你深沉的感情,你所做的一切,都在向我证明,你是一个儒雅、多情、正直的男子汉!你说你懂得,我在人前笑得有多张扬,内心就有多悲伤。你有足够的勇气和耐心,陪我一生静静地疗伤。
我坚固的防洪堤决口了,感情的潮水不由自主地往外涌。那是个月明风清的夜晚,郊外田野的青草气息和着阵阵的蛙鸣,你如一道划破阴暗夜空的闪电,使我单调苦闷的生活,第一次感到了清凉和温馨。你那么倔强,不容抗拒地亲吻了羞涩躲避的我。我哭了,我感到被人爱着的幸福,同时又为这姗姗来迟的爱情感到委屈。你怎么才来呀,我如果早点遇到你,在你的指引下,我的路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荆棘和坎坷。我向你诉说着过去的不幸,你依然那么沉静,只紧紧地握着我的双手,理解地注视着我。目光中充满了爱意和怜惜。
你棱角分明的嘴唇紧闭着,可我却觉得你正在轻轻低吟,目光温和而又内省。
那一晚,我没有睡着。耳边总是萦绕着那首深情优美的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第二天,再见到你时,我开始正视自己,面对一切。我的内心异常安宁,不再彷徨。
出差在外,离开你的这些日子,我常常怀着一种梦后初醒的空虚之感,好像听了一段很美的音乐,演奏完了,空寂无声。我也经常回忆我们的过去,在记忆的土地上,追寻我们坚定的爱的足迹。你还记得,你插在我发辫上的那朵刺玫花吗?它使我在欢欣之余,联想到南国那大蓬大蓬姹紫嫣红的木槿花,想到那些生未尽兴、爱未尽情的以身殉国的将士,我们的爱是多么幸运。在茫茫人海之中,你我终能相遇,你选择了我,我选择了你,我们的爱是多么来之不易。我们怎么能不加倍珍惜。
你还记得那座有潺潺流水的小桥上,我为你拔下的那绺白发吗?它使我明白了你所有对爱的付出,我暗暗下定决心,从此,我要做你的快乐天使,分担你的忧愁,不让你少白头上的白发再增加一根。你还记得我受委屈时,你为我挺起结实的胸脯,让我依靠吗?它使我明白,我有坚强的后盾,你是我新生的孕育者,你也是我不懈奋斗的鞭策者。如果有一天,我终将绽放,那是你这双勤劳的双手使花儿开放的。
那天出差的路上,我乘坐的火车经过乌鞘岭时,雪后的黎明悄悄来临。火车在雪山之中穿梭,我看见有一座雪山顶峰,在朝阳的映照下,闪烁着神话般瑰丽的色彩,在静穆的群山之中,那是一座多么令人神往的光彩夺目的山峰啊!我第一次感到心中沸腾的激情,我对生命的价值,我对大自然,对祖国壮丽的山川,对亲人最纯真、最强烈、最深沉的情感,这些无法言喻的东西,一下子都集中体现在这最美的景物中了。我第一次觉得面对此情此景,没有你在身边与我共享,是多么令人遗憾啊!我也第一次理解了藏族人民,为什么那么崇拜雪山神峰。
也只有这高尚、纯洁、光辉的雪山山峰,才能使我的感情升华,才能使我的灵魂苏醒,才能表达我的理想,我的追求,我的希望!是的,在这之前,我一直沉浸在个人的小圈子里,从没有把自己放在世界这个博大的天平上。况且,在兰州车站,还有我渴望的漫长分别前的会面,——那是多么令人难忘而又激动万分的相会呀!
收到离别后,日夜期盼的你的第一封来信,我飞快地跑到曲径通幽的公园里,静静地品读,你好像就在我身边喃喃低语。杜鹃花满坡满枝开得那么热烈,那么奔放。一簇簇,一朵朵,桃红的,雪白的,在绿叶丛中怒放着,欢笑着。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心里对你思念的抑郁一扫而光,我欣喜若狂。我笑了,不由得笑出声来。生活在向我微笑,大自然在向我微笑,你在向我微笑,我能不心花怒放吗?
正是你,将我引领到这些美好的所在。我们彼此放飞的思念,那是属于我们天空中的旗帜。我们将携手相依,以理想为帆,以事业和生活为桨,共同开始我们爱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