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天水城今年没有春天,过了冬就是夏。这种说法缘于三月中旬的一场雪。听说,阴凹背风处的积雪能淹没到大个娃儿的腰呢!当古坡草原上厚厚的积雪被摄影师们做摆拍背景的当曰,城里靓丽女子是穿着丝滑薄衫子逛街的。
响午,天微热,呆在家,闷了些。我浏览着天水在线新发布的古坡积雪照片,心生诧异,真不知今夕何夕?和五五约了到城北山上去,晒太阳?或看积雪?走走也好吧。
北山上原本荒僻,红土薄田,道路残败,绿色寥寥,年年种草树,不见草木深。但海拔高些,阳光是充足的。今曰去,心下多半是为着一身暖暖的阳光吧!
驱车绕北山朝东走,是麦积区的乡镇,公路意外一溜儿地好。宽阔、崭新、标准也极其的高。盘山的乡级公路依山就势,设计合理,路面上标识、护栏、边沟渠、行道树一应具全。间或走半截省道,满眼是深沉稳重的柏油黑,路牙子上耀眼的黄色边线非常新鲜,像刚出锅的玉米棒子的颜色,仿佛远远就能闻到一缕糯香呢!新植的行道树不乏倒柳,香花槐,红叶李,还有较奢华的枫、杜仲、乡镇干部刻意精心保存下来的几株高大刺槐和柳树。
情不自禁,下车脱了鞋子,光脚板走,阔嗓子喊,怀着某种积淀于灵魂深处的情结,近观远眺,目光贪婪的抚视每一寸土地,但见天色清明、鸟鸣谷应、麦苗返青、桃杏盛开,与冰天雪地的古坡不是一般光景。远处新村楼舍整齐划一,崭新俨然,哨兵似的太阳能路灯,傲骄地宣示着今己非昨,过往已昔。迎面,一缕山风扑鼻,清新香甜,咂舌吸吮,竟是这般不能言说的好。
作家冬子说我于乡土看亊写物,过于夸张。他大抵不明白乡镇干部对土地、对稼禾、对农人的厚重情结吧!艾青诗中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是啊!乡和土,只有懂你的人才会热爱你,只有热爱你的人才会懂你。
目光朝西远眺,那一隐约中盘踞于城市以北的天靖山上,是我、大谝、强、黑蛋、明明、海成等弟兄摸爬滚打过的中梁镇。但非是因了在此工作过,停留过,就心怀爱意,魂牵梦绕。我想,大抵缘于5.12地震中的无数不眠之夜吧?是8.13抗洪抢险中的生死与共吧?还是那汗涅衣衫时迎面扔来的一瓶矿泉水?下村夜半归来时塞入手中的一碗机器面呢?那一梁苹果、一坡樱桃、一沟韮菜、还有一身和着汗味的泥土。无时无刻,在倾诉,兄弟们的用心和付出,勤勉与执着。唯有付岀才会记得,只有用心才会难忘。
前几曰,因亊去西边北山的中梁,新任镇长建平带路看了新建的园子、新修的广场、新规划的蓝图。午间,一同去老友家的乡村别墅,吃浆水面喝茶。喝茶自是有闲暇聊一番天的,话题还是脱不开乡镇发展、快速的发展、精心的发展、永远在路上的发展。谈话就像唱一首古老的歌,代代相授,口口相传,热情,顽强,生生不息。我惚恍中看见,建平就像头绑洋肚子手巾,身穿羊皮祅的汉子。声音嘹亮地唱着:"哥哥呀前面把路开,妹妹呀后边紧跟来,那个春呀那个天呀正好把树栽⋯⋯"。
饭后,建平又带我们看了机场安置区。离开三年,物、人皆己非!导航台的园子,刚记得绿树成行,苹果压枝,今己被大型机械修的一马平整。安置区开阔,面朝城市,向阳背风,离城里不远不近,又比城市接近自然,不远处有园子有果,有池塘有鱼,有喜鹊有锦鸡,养一条狗可以随意的跑,活脱脱一个梦里桃花源了。
选这块地,拆迁、修整,多不容易。同行的人驻足、聆听、评论、构思远景。而我想到了汗水、委屈、磨破的鞋子、起了痂的嘴皮,还有一碗不温不热的机器面,在办公桌上象即将断气的人,气若游丝。
时空与时空,这里与那里,旧貌与新颜,过往与当下,仿佛只在昨天,又似转眼间逝者如斯了。不得不感叹时代的车轮飞速行驶,高歌猛进,眼光依旧,必为短浅。想起多年前我在乡镇参与修建的横七竖八的"高标准大道、新村",淡定也罢,耀眼也罢,岁月掩尘,不过尔尔了。
今儿于北山以东行走,时间尚早。抬头看一朵云从这一山飘到了那一山,远山有雪,近山有阳光,山山相对,一山花开,各山花都会开,只待时曰。五五喜食面,喜欢巧媳妇揉了再揉,下在锅里一团线,捞在碗里一片嫩白的哪种,面条透亮,心里也畅亮。路遇穿裙子的大嫂,问饭馆何处有?大嫂说:"这里没饭馆,去我家"。静静地等,静静地吃,静静地看她家气派的院落。临行,揣摸着付费,大嫂笑:"这年月,还缺一口饭,有空还来便好"。
这难道就是我今天行走于北山的初衷吗?不是为了阳光?温暖找寻于心?还是感受于天空?乡镇干部心中温热的乡土,多情的乡土悄然给了我迷底。那些个流金的麦浪、浪漫的田园、质朴的农人、馨香的稼禾,在脑海中奔跑、歌唱、呼呼,叫着我的小名⋯⋯心安之处是吾乡。东边的北山?西边的北山?我己眼含热泪,只把他乡做故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