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一个冷冬,温度降到零度附近已让人有些受不了,南方人可能是真的不耐冻。我无法想象北方人在零下一二十度的气温下是怎样熬过来的。
不过,我也不能完全算是南方人。我生活的地方在长江以北,淮河以南,正是江淮之间,按地理上的划分是南北过渡带,所以我即无法体会南方冬季的温暖,也不能知晓北方冬季的严寒;就象我即看不到南方冬季的花,也看不到北方冬季的雪,我只能在这即不南也不北的地方过着没有花也没有雪的冬季,想象别的地方冬季的美。
但越来越怕冷却是事实。
年轻的时候,一到冬天,就听父亲说冷,把各种冬天的装备都穿上了身,棉衣棉裤,只要是能御寒的都穿上。还有顶奇特的“猪肚子”帽,是用黑毛线织成的,平常把帽沿卷起来戴在头上就是顶正常的帽子,外出遇到大风就把帽沿拉长到颈部,遮住整个脑袋,只露出双眼,看上去就象恐怖分子戴的头套,但防风效果却好。父亲还常说,冬天不好,还是夏天好。那时我很是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怕冷,也不能苟同他的关于冬夏的评价。因为对于我,夏天才是令人讨厌的,不仅热得让人无处躲避,蚊蝇的搔扰更是让人烦燥不安。冬天就好多了,虽然冷,但比起酷热,那简直就不算什么,讨厌的蚊虫也都沒有了,还多了冰雪。
小时候,冬天的雪下得很大,水塘里的冰也很厚,能过人。记得有一年,我因为在学校操场上玩雪的时间太久,球鞋里惯满了雪,冻成冰靴,最后只能脱掉鞋袜光着脚走回了家,惹得母亲又怜又骂。母亲一边骂着一边用温水给我洗了脚,然后让我坐进火桶。由于自己做错了事,我也只好由她去骂,由她摆布,但实际上我却一点都不知道冷,尽管手脚冻得通红。那个时候家家取暖都用火桶,不象现在,有空调。一到冬天,火桶里烧上炭火,一屋子暖意。还有小一点的炭炉子,叫“火箩砵”,是用泥土做成的,有弯成孤形的提梁,方便拎在手上,走到哪带到哪,用来暖手暖脚,相当于现在的暖手宝。我虽然不知道怕冷,但看很多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小“火箩砵”,特别是小女生,上学的时候就拎着,很是羡慕,于是也想要一个,可父亲不给买,说男孩子不需要。我就在学校里蹭别的孩子的“火箩砵”取暖,也不完全为了取暖,只是觉得很好玩。小孩子的想法就是这样简单,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觉得新奇,越是喜欢,即使是再普通的东西。有一次,不记得是什么原因,我将一个小女生的火箩砵弄碎了,被她和她的同伴一路跟到家,向我的父母告状,让我即丢脸又挨骂。
现在的冬天并不比小时候更冷,雪更是难得一见,但我却越来越感到父亲的正确,冬天不好,还是夏天好,不是因为冬天越来越冷了,而是因为我越来越怕冷了。
不过这样也好,虽然没有了象童年一样玩雪的乐趣和心情,但却添了在冬日暖阳里享受温暖和宁静的悠闲与惬意,也让我重新生起了对父亲的敬意,不仅因为他曾说过冬天不好,还是夏天好。
现在, 屋子里的阳台是我白天最喜欢呆着的地方,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铺在窗前的书桌上,铺在阳台的地砖上,墙砖上,弥漫住整个空间,明亮而洁净,温暖而通透。这时候就泡上一杯茶,点上一颗烟,写几个字,或在野狐上和人搞一局棋,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流逝着,波澜不惊,却也安稳舒适。
不过一到夜晚,寒冷却哪里也藏不住。空调、取暖器倒是都有,但开起来总觉得有些过分,倒不是因为多耗了电,而是觉得没有那个必要,这冷扛一扛说不定也就过去了。实在是扛不住了,就早早地缩进被窝,身子缩进去,头也缩进去,让温暖裹遍全身。睡是睡不着,就看手机。趴着看、躺着看、侧着身子看,手举得累了,就把手机靠在被子上,任由它播放着电视剧,直到睡意迷迷糊糊地袭来。小时候,这样的事也常做,不过那时候没有手机,只有看书,被窝里没有光亮,就打着手电筒。冬夜里的被窝,小小的空间里,对于小孩子,不仅是温暖舒适的去处,也是安全宁静的地方。现在,再缩进被窝,是真的怕冷,但孩童时的记忆却也因为这冷又再次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