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我是你的兄长,
每天欢笑嬉戏,
终日无忧无虑。
即使是那毕业的分离,
我愿把祝福装进你们的心里 ,
祝福你们美好未来,
祝福你们青春豪迈,
祝福你们无限精彩 。
也祝福你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太多往事回忆在脑海不断徘徊,
我轻轻地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哪怕已从春天走到了白雪皑皑。”
——————阿来
一
阿来文静秀气,是我03年的同事。
同样作为新教师,他比我硬气很多,毕竟人家是名牌师范毕业,还是广东人。而我纯理工大学的工科生,南漂。要不是不会粤语,走投无路,老子才不会应聘教师。
因为起点不一样,从走上讲台的第一课开始,我和阿来就有着很大差距。
阿来不紧张,站在讲台,平静自然的自我介绍,15分钟全程英文,绘声绘色正宗的英国伦敦腔,听的底下学生无不投来崇拜的目光。
反观我,虽然计算机课是坐着上的,可还是紧张双腿的抖动,生把第一堂课弄成了灾难。标准的胡同腔儿又快又卷,广东小伙伴们呆呆的一脸迷茫,再后来全睡着了!
试讲结果,阿来留下重点培养,签了合同。至于我,由于那学校的计算机老师辞职考研,多日来只有我一个应聘。虽然对我不满意,但也先用吧,等有了好的再把我开了,为此连劳动合同也没有和我签,只是口头协议,月薪1500包干儿, 更没有5保4险。
二
教师生涯梦一般的开始了。
我和阿来一起住在一个套间的宿舍。
阿来总是很有激情,主动加班,并且代表学校参加各种省内的英语竞赛,摘得很多荣誉。一时间红遍全校。
而我每天盼着下班,而下了班又无所事事。就怕过周末,总是莫名的心慌。只能看着一天无奈地结束期待另一天或许会生动地开始。
那时候的阿来是个文艺青年,
每天早上都喜欢读诗念经,还是英文的,
我的4级水平根本听不懂,打趣到:
“please speak 中文 ok?”
阿来默默的看着窗外,当校园广播站的音乐响起时,他满含深情的祷告:
“我希望我是你们的兄长,
每天欢笑嬉戏,
终日无忧无虑。
即使是那毕业的分离,
我愿把祝福装进你们的口袋 ,
祝福你们美好未来,
祝福你们青春豪迈,
祝福你们无限精彩 。
也祝福你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太多往事回忆在脑海不断徘徊,
我轻轻地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哪怕已从春天走到了白雪皑皑。”
说完一阵叹气。
起初我觉得丫矫情,文艺!肯定是读书太多读傻了!后来慢慢体会他那是对学生的期待值太高!
新学期伊始,阿来接了二手班的班主任,当了“后爹”,为此明显苍老很多。他操心住校生的衣食住行、班里上课的纪律和晚修的质量,还经常借给学生钱,为了班上的各种琐事时常忙到很晚才回。
有一天我看见他在楼道教育班上学生,那学生竟然公开顶撞他。我一下来了气儿,跑过去帮忙,被阿来拉到一边。学生看我北方佬高大粗壮,一脸凶相,快步离去,离远了对我大喊白话:“死扑街@##%$$%”
阿来安慰我:“反正你听不懂,算了!”
我闻之大怒!
“我靠!丫说的扑街!你大爷啊!是扑街啊 !这句我懂!”
当晚阿来做东请我吃深井烧鹅,算是安慰我那颗受伤的小心灵。
席间他忽然冒出一句英语:
“Hi! Dude, give me a cigarette! ”
“靠!别把你的伦敦味掺杂到我的粤菜里!”说完扔我给他一根烟。
阿来点上,抽了一口被呛得流出眼泪:
“老航,我特羡慕你身上那股流氓劲儿!我就学不来!”
“靠!你骂我呢?”
“你没发现吗?现在职院学生就吃那套,你看你教得那几个班的孩子和你关系多融洽,像兄弟般打成一片!说实话我挺羡慕你的!”忽然阿来停顿了一下,继而又说:“我敢说校园里用“我靠”打招呼的广东孩子,都是你学生!”
“我……”
那是我第一次见阿来抽烟。
三
三月回南天,终日湿漉漉的,人的心情也像天气一样的烦躁,阿来出事了。
起因是他班上一个烂仔在课上喝酒,他过去阻拦,烂仔借酒劲儿和他互相推搡了几下,自己顺势倒地,擦破了头。于是人家家长不干了,带人大闹学校,校长出面也于事无补,对方要求阿来给学生赔礼道歉,否则就通知各大媒体曝光该校教师殴打本班学生。
当晚办公室主任找到阿来告诉他,烂仔的家长非常有背景,如今教育厅,人社厅都惊动了。据说TVS都要来采访,学校压力很大啊,学校希望他以大局为重,忍辱负重。
阿来听后非常气愤,表示坚决不从。
主任听罢,理直气壮地哼着说: “那如果学校领导一定要教你赔礼呢?”
阿来气的半天没有说话,嘴唇都咬破了!
第二天的学生科里,那家长带着人像几个受了气的螃蟹一样张牙舞爪的叫嚣着。阿来居然去了,但说没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只是看见他哭了,哭着一路回了宿舍,关起房门。
此后的两天阿来没有去上课,直到办公室主任带人打开他的房门,满地狼藉。教材、书籍以及阿来所有证书奖状纷纷被撕得粉碎。他盘腿坐在纸片堆里,满眼血丝,天使般的笑着!
学校担心出事儿,给阿来放短假,叫他休息一段时间。
阿来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 我爸发现我干了快1年,学校连个合同都没有和我签,扬言要举报这种欺骗廉价农民工的学校,逼我辞职。
第二、 由于我私自利用晚上时间,在学校机房帮学生免费补习计算机省统考课程,严重影响了学校未来开班赚钱,被教务的领导一顿臭骂。大怒之下的我誓要弄死领导,未遂之后,义正词严地质问他————老子免费给学生补课,你不但不表扬还特么骂我!我问你!中国教育为钱还是特么为人?
之后辞职!
四
离开之后的几个月里,
阿来的电话一直关机,
我努力打听他的消息。
听几个老师说,阿来回来上班了,但状态很差。
经常沉默寡言一脸死水,终于开口也是自顾自地,还不看人,语气时而平稳,时而狰狞,看得大家心惊肉跳。于是学校安排他去教务打杂。
半年以后兰桂坊酒吧,之前的保安告诉我阿来得了抑郁症,非常严重,家里已经带他去省城大医院住院治疗了。
那夜的城市特别黑。回家的路上,我抱着榕树一个劲儿的吐,吐完还是觉得天旋地转,感觉眼前路灯都不正常,闪闪灭灭的,像是聊斋荒坟阴森的磷火。脑袋里不停浮现初为人师时阿来的激情豪迈,和他经常朗诵的诗。我晃悠着唱起孩童时代的那首《每当走过老师的窗前》, 颤抖的歌声在夜空久久回荡,像一曲梦想与青春的丧歌。
一年以后,新单位转正叫我回原单位开证明,证明我03---04年期间在那里就职,并且没有参加邪教组织,没有不良嗜好……
证明开的很顺利,当我走了综合楼,看着那些熟悉的花草树木,不禁感慨万千,虽然没有太好的回忆,但毕竟那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单位。
还没等我回到现实,忽然耳边生风,旁边花坛里一个衣着邋遢的哥们纵身跃起,手中1米长的剪刀嚓嚓作响,我只觉得裤裆里寒风四起,一个声音飘过:
“Hi! Dude, give me a cigarette! ”
我靠!是那熟悉的伦敦腔。
后来
阿来过的很好,虽然永远不能再踏上讲台了,但他却成为教育界最出色的花匠,依旧默默耕耘在校园。每到月底发工资前,都会扛着1米长的剪刀去校长室喝茶,不说话只喝茶,真正的人狠话不多。伴着那天使般动人的笑容,手中剪刀发出嚓嚓嚓的声响。
老航
于第33个教师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