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学笔记(十)
在《好了歌》之后,甄士隐出家了,他走了以后,然后话题就转到甄家的丫头娇杏身上,娇杏曾经多看了两眼贾雨村,贾雨村对她有印象,她也对贾雨村有了印象。这个丫头回头多看了一眼,贾雨村留意了这一眼,他们的命运竟因此有了特别的牵连。这一段写道:'那甄家大丫头在门前买线,忽听街上喝道之声,众人都说新太爷到任。'这丫环于是'隐在门内看''俄而大轿内抬着一个乌纱猩袍的官府过去'。这个丫环就呆住了,她想这个做官的人好面善,她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她已经想不起来了,于是进入房中,丢过不在心上。
新任的太爷,就是贾雨村,他在轿子里也看到那个丫环在买线。在落魄时有过的那个情缘,大概是最难忘掉的。贾雨村很有趣,他在人情世故方面滴水不漏。他说了要报甄士隐之恩和要去找甄士隐的女儿之后,送了一封密信给封肃,说很想讨娇杏做他的二房。这件事情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可是他必须先把封肃这边打点好。
作者的叙述当中带出了人情细微的地方,也透露出贾雨村做事的心机。后面讲娇杏的下场:'谁想他命运两济,不承望自到雨村身边,只一年便生了一子。'在古代,女人生了一个儿子是不得了的事。可是这个贾雨村刚入仕途,还不太会做官。他靠着自己有才华,对于长官也不太放在眼里'不上两年,便被上司寻了一个空隙,作成一本'参他'生情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他因此被皇帝革职。此时起,贾雨村开始学习了。他内心虽然十分惭愧、憎恨,但面上全无一点怨色。'仍是嘻笑自若,交代过公事,将历年做官积的些资本并家小人属,送至原籍,安排妥协,却是自己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迹。'这有点儿像伟人下野,不做官了就去游历名山大川。
可贾雨村并不是在游名山大川,他是假借游览,探访所有将来可以东山再起的关系。他到了苏州,碰到了林黛玉的爸爸,所以就自荐做了林黛玉的家教。因为林黛玉的爸爸是当时的巡盐御史,等于是皇帝最亲信的人,他以家教为由攀附了一个重新做官的机会。
贾雨村要带出一个重要的人,就是林黛玉。记不记得那棵即将枯死的绛珠草受到甘露之恩,为了报答还眼泪,她就下凡投胎转世,如今已经五岁了。她的爸爸叫林如海,是前科的探花,而且是由皇帝钦点为巡盐御史。作者给了林如海很高的评价,这个评价是说他一方面是世家的子弟,有贵族的血液;另外一方面,他读书又读得好,两方面的优点集合在他身上。
当然这是为了要点出林黛玉出身非凡,大概是仙界的人投胎也不乱投的,总要选一个好一点的家庭。下面讲'只可惜这林家支庶不盛',说他们的子孙不够繁盛,而且林如海已经到了四十岁,只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就是林黛玉的哥哥,可是这个儿子又死掉了。'虽有几房姬妾,奈他命中无子,亦无可如何了。今只有嫡妻贾氏,生了一女',荣国府的第一个人,林黛玉的妈妈贾敏出场了。这个贾氏生了一个女儿,乳名黛玉,年方五岁。因为夫妻二人没有儿子,就特别疼这个女儿,这个女儿又非常聪明清秀,所以就让她读书,那个时候,女孩子是不受教育、不读书的,可林黛玉当时就读书识字。
这个时候贾雨村生了病,在旅馆里面休息了差不多一个月,身体慢慢好起来时,盘费已花得差不多了,他想找个事做。恰好以前的老朋友在旁边,他从朋友那里听说林如海家想要聘一个西宾,西宾就是家教。古代真正能到学堂里读书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女孩子,不可能到学堂读书,如果要读书的话,就请一个家教到家里来教。这种家教通常是一些暂时不做官的读书人,过去读书人都是为了做官。最重要的,是因为所有请得起家教的家庭都是重要官员,可以借这个机会东山再起,特别是林如海家。贾雨村做这个家教也做得很轻松,这里说他托了几个朋友'谋了进去',注意这四个字'谋了进去',一定是打探、计划了很久。他也很高兴做这个工作,因为他只教一个女孩子,两个伴读丫环。这里点出了林黛玉,这个时候是侧写:'这女学生年又小,身体又极怯弱,工课不限多寡',爸爸妈妈只是让她读书解闷。
所以贾雨村教起来就非常省力'堪堪又是一载的光景',大概教了一年,'谁知女学生之母贾氏夫人,一疾而终。'林黛玉的妈妈贾敏生病去世了,'女学生侍汤奉药,守丧尽哀',却哀痛过度,本来身体就很弱,'触犯旧症,遂连日不曾上学'。贾雨村就更轻松了,他就'意欲赏鉴那村野风光,忽信步至一山环水旋、茂林深竹之处',他到了风景非常优美的地方,看到一个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