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公布“SS17正式退役“消息的前几天。
我还是不习惯,尽管我已经相信你的梦想已经从生活里慢慢消失了。我看着手中你的居住地址,敲开了门,在你出现的同时,也唤醒了我对你仍旧的、一丝一毫都没有减弱的回忆。
你略微拘束地向我打了招呼,露出了微笑,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在稍微敞亮的地方,我们相对而坐,我先开口说道:
“最近才知道你要退役,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你作出不解的样子看着我,突然你脸上的微笑变得有些歪扭,我感到你有一股我不曾感受的情绪涌现出来,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失望。
“为什么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年龄也大了,都24岁了。”
有什么东西在折磨着你,我没有轻易的断定,只是一下子想起来2014年LPL夏季赛。
那是小组赛第一轮,LGD迎战WEA,接替小星星第一次上场的你秒选亚索,这就是你赖以成名的英雄,靠着飘逸且细腻的操作,一波塔下1V2反杀两人成为那场LGD取胜的关键。
这一仗让你赢得了不逊于小星星的名声,可很少有人知道,刚去LGD的时候你是替补,没有机会上场,韦朕、平野绫联名担保你,你才能打职业的第一场比赛。
你很实在,从不油嘴滑舌,训练中始终抱着认真积极的态度。这些都在日后得以见证,成为首发上单后,你和队友都打出了很多亮眼的表现,直至打进了S4中国预选赛。人们牢牢记住LGD不仅有小星星的国服第一瑞雯,还有杀手17的亚索,也绝非浪得虚名。
预选赛最后一个阶段,对上了OMG,谁赢谁就能进当年的世界赛。LGD在比分领先的情况下最终憾败。
“两年前,距离S赛仅一步之遥,对你来说印象会很深刻吧?”我开始了我的第一个问题。
“这是我职业道路上最可惜的一次。我记得很清楚,赛后我给OMG每个人都说了一句加油,转身走入休息室后我就哭了,小平也都哭了。”
你本能的体会到,凡事都不会轻易成功的。这次失利,你把它看成自我进阶的教训,继续着自己的努力。S4赛季结束,LPL赛区大批量的引入韩援,结果三星蓝的Acorn来到LGD战队。
这意味着将会更难拥有上场机会,你的心绪被搅得一团乱麻。
“A哥来了以后,我是彻底上不了场了。论实力、论经验、论资质,我哪样都不占,只能在场下仰视着那个位置。”
那里就像是你的向往,却似乎已是不现实的存在。2015年初,你怀抱着不变的梦想,转会到了PE,并担任队长。
PE没有因为新人的加入而表现得更好,在沉沦了一个赛季惊险保级LSPL过后,很多人都这样评价:都快忘记这支三流队伍原来是什么样了。
你当然是那种不会对别人展示自己软弱的人,就算是听到这些低劣的嘲讽,也不会让其显露。
2015年春季赛,EP战队掉入LSPL后更名HYG。在郁闷和梦想的双重驱使下,你重振羽翼,在夏季赛加入了HYG战队,碰到了同一届的ADC熙浅,在各路劲旅重围中打开了一扇很大的非常之门:你们又杀进了LPL。
“算是命不好吧,团队整体实力不足,又在LPL经历了一次保级之痛。”
你想努力飞向远方却屡屡受困,HYG战队以1胜15负的战绩掉入升降级赛。至于在那些时候,是带着怎样一份心情来到QG,也不重要了,艰涩的时期你都挺过去了。
人是会进步的,你成长了许多这点无容置疑。
“那么,加入QG战队算是一个转折?”
“没错,我受邀请来到了现在的QG,这是我觉得最好的时光,也是我能走得最远的地方。可惜,我没有坚持到最后。”
我注视着这位老牌上单,很想保持沉默,但又很害怕沉默。回想你队内,简直就像磐石一样厚重,敦实,永远是队伍稳定的靠山。队伍每次劣势,你都会想办法站出来,和队友之间彼此都是100%的信任。
“和YM打到决胜局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我继续问你。
“我比其他队员们年龄都大,我不能让他们觉得我软弱,是个怂包,以前都是别人告诉我要坚强,不要害怕,现在该是我说出这些话了。”
“要拿下比赛的时候呢?”
“我看到了队友眼里的热诚,那种渴望,证明半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2016年8月,你们夺得LSPL夏季赛冠军,那一张张生动的脸庞,灯光对准你们的特写好像让所有其他事物都定格一样,没有遗憾存在,拥有的记忆,全部的未来,都即将开启,明年全新的历程在等待着我们!
也许你已经面对自身实际,也许你那时就深知不久于赛场可不能留下遗憾,才那样不顾一切,稳扎稳打拿下了最后一局。
在队员去韩国集训那天,我去机场送行没有看到你,待到大家聚在一起要拍照留念了,你还是没出现,我很诧异地问你的队友,他们都不清楚,对我说好像是家里有事。领队见状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对我说你回家了,原因是生病。
官博发布了队员动态,下面有不少评论也产生了疑问: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看到你?那时,我就有隐隐的不安。
岁月像是久别的故人,总在不经意间到访。上个月,我给你打电话,你告诉我你的状态出现了问题,你说你有很多压力——年龄的压力,状态的压力,以及来自心灵的压力。并且感到你想象中的自己已经离真正的自己很远了。
“是因为年龄的问题,才做出这个决定么?”
“年龄摆在那里,始终是个问题,无法阻止。”
“还记得我怎么安慰你的吗?”
“还记得Kino说的,‘只要心不死,心不老’吗?”
你立即抬头看着我,我们的视线交汇了。你目光闪烁、表情凝重,这下,我察觉出你的眼神里有一丝惦念掠过,仿佛说明了一切。
“我难道不想和他们一起打吗?我一直都很享受职业带给我的快乐,要是我年轻五岁,我会抱着打进S赛的决心,最起码我有时间。但是现在的状态很差,真的打得菜,每次找状态都花太多时间了,这是年龄大导致的。”你向我痛苦地反驳。
为此你很激动,然后像被戳破泄了气般软弱下来,之前的全部坚强——毕竟是建立在执念之上的,而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
时间藏着满满的恶意,从你的身体中流逝。
你自知无法恢复到巅峰状态,需要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你不想让你的队友带着你,你拖后腿。
“所以是怕自己因为状态而没有较好的表现?”
“我不是怕背锅的人,我只是怕我影响队伍成绩,影响队友。每次看到别人打比赛,我就会翻翻自己打的比赛,就怪自己当初不争气,没打得更好,也许就不会像现在一样了。”
“现在脑海中依然常常会浮现‘梦想’两个字,然而身体很疲惫......”你的声音越来越轻,然后便不说话了,只是将双手并拢,上下摩挲着裤子。
“兄弟情谊这么久,不会怕他们分心吗?”
“我和管理层聊过了,暂时保密这个消息,等俱乐部稳定了再公开,我不想跟队友们讲,会影响军心,我对不起大家。”
我瞥向窗外,看着此时阴郁的天空,宁愿相信我的幻想还有实现的可能。我想,我是在等待——盼望着什么奇迹发生。
你身体很重似的靠在椅子上,补充说:“大家想的都是明年好好一起上去打LPL,一起拿更好的成绩,但是我真的跟不上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法和兄弟们一起再次征战了,我很感激能同他们走完第一段,也是最辛苦的一段。”
我感叹,电子竞技所谓的身体不佳,不过是状态,实力上的无力者,当他们无法为队伍贡献足够的价值,只能以解甲归田的方式,“反抗”自己不济的过往。
“我觉得最可惜的就是Clid和Doinb,我们中上野铁三角轮流Carry的阵型也许会被打乱。”
自上次分别之后,你就一直妄想着什么时候还能和他们一起训练。怀念之切,使得你在心中顾自担心着他们和新上单的磨合情况。你急于去求证。
然而此时此刻,你想着再过一周,自己就将站在他们面前,尽诉衷肠。对此你已感到无比满足。之前想要考证的念头已然忘到了九霄云外。
时代浪潮翻卷了一段又一段的记忆,我终于断定,年龄成了你最大的限制,那就是你内心挣扎的原因。为什么挣扎呢?我想我不会理解,因为我不是你,我不是千千万万个沉匿在时间洪流中的你......
那天,我与你聊到了傍晚。从你家出来的时候,我迎着蒙蒙细雨眯着眼,竟意外地双眼朦胧。我不时回过头,沉在我心底的那句话“真想和你一直并肩战斗下去”,是所有人都想对你说的,那天,我却没有说出口。
那天,我首次亲耳听到一个24岁的年轻人说我“老了”,见你陷入煎熬。那一瞬间,我多么希望你还有那些境遇相似,也同样受困于时间的人们,不管是不是能被人铭记,在这几年一点都没变,有吃惊变化的只有时间自己。
我并不想让彼此的心酸之情愈发强烈,你和我,还有无数人那许许多多说不清的思念,如此一来,也化作了对过去的无限怀恋,许多的遗憾,可即便连你们心中都已对此漠然,我仍多少能感到看到此篇文章的你们,仍未忘记心中最初的模样。
你说,这应是你最好的选择。我想说,时间有限,壮志无垠——皆有所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