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代自然形成的小团体呢,很少是因为“共同的努力目标”这样正经的理由建立起来的。
比如说,我小学时候的小团体,是因为几个人都喜欢去小卖部背后的草地上玩耍打闹,才慢慢组合起来的。
中学时候,晚读时喜欢躲在楼梯下面侃大山的几个人,变成了心照不宣的小团体。我们都坐在前排,上课时趁老师转身打得粉笔满天飞,夏天从窗户跳出去到水池接水玩水仗,体育中考前在教学楼门前的空地画上道道练跳远。
大学的小团体,是因为打游戏聚在一起的。实际上,变成小团体后,游戏反而变成了次要。上课占座、考前的押题和资料分享、每人份的饮料奶啤板栗饼和讨论组的日常吐槽与调侃,一点点成就了平淡生活的小确幸。
青柳、森田、阿一和植口在大学时成立了“青年食物研究协会”。打着这样的旗号,他们一起去烟火厂打工、聚在一起谈披头士、学习三脚猫的格斗术,做一切有趣或无聊的事情。
用幼稚的理由或者没来由的默契将几个人紧紧联系起来,享受“仅内部成员可见”的乐趣,是我们乐于置身于内的事情。
突然想谈谈这种小团体式的友谊,只因为最近看的一部电影——《金色梦乡》。它是根据伊坂幸太郎的小说改编而成的。134分钟的剧情里,披头士的同名曲目《Golden Slumbers》总适时响起,一次次把人现实拉回学生时代,拉回那个金黄色调的温柔乡。
视频分类为这部电影设置的词条是“悬疑、惊悚”,然而如果你是以看悬疑片的心境看这部电影,那一定会被里面看似不合理的种种硬伤逼疯。但影片并未按俗套出牌。从载着森田的轿车爆炸的那一瞬间开始,注定真相无法大白,一个无法水落石出的事实当然已经不再重要。这部影片中重要的,是帮助青柳一次次逃脱、并支撑他活下去的成年人复苏的少年情谊和那个被称为“信赖”的东西。
“人类最大的武器是什么?”森田问道。
“嗯?”
“是习惯,和信赖。”
“习惯和……信赖。”青柳似懂非懂地重复着,仰头喝下森田递来的矿泉水。
“青柳,考虑一下,怀疑一下! 别人给你的水你就这么喝了,你听别人说一起去钓鱼,就真的拿齐工具过来……”首相遇刺,人群开始骚乱,当森田发现事情超出意料时,又气又急,对着这个对任何人都不设防的昔日好友大吼大叫起来。
“逃啊! 不论会变得多么凄惨,尽管逃!”最后关头,他将不知所措的青柳赶出车外,“活下去,能活下去是最好的!”
“怎么回事啊,青柳君。”看着电视里被通缉的昔日恋人,植口担忧地自言自语,随即就拿起电话联系阿一。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弄错了,这个连吃块巧克力,都要仔细比对,把稍微大点的那块分给自己的男人,怎么可能是犯人呢?她到处奔走,为旧车换上蓄电池,换掉下水道的井盖,而从始至终,她跟青柳唯一的联系,只是放在车里的那张小小的字条——“我知道的,青柳不是犯人。”
——“森田啊,只不过是车打着了火,人就能哭成这样吗?”
除了团体的情谊,来自身边其他人的信赖也一次次支撑着青柳逃下去,活下去。
“反正肯定不是你。”曾经一起共事的快递员信誓旦旦。
“总之,快逃吧!”父亲在面对媒体的镜头时也丝毫没有为舆论所动,他给了儿子最大的信任。
这两次,都令几近崩溃的青柳泣不成声,也重新燃起了希望——活下去,死掉的话,就再也逃不掉了。
影片中最后一次响起《Golden Slumbers》时,朦胧的回忆渐渐淡出,取而代之的,是此时此景——此时此景,也是金色梦乡。小团体的友谊是阶段性的,毕业和长大像两头猛兽,他们是否都已长成无聊的大人?“感觉好像就是这样,以前明明有路可回,不知不觉大家都上了年纪。” 但其实啊,不管过了多久,那彼此间的信赖和归属感,会慢慢蓄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候,喷薄而出,造就无人不心动的金色梦乡。
“烟火,还有很多人在不同的地方看着。现在自己看着的时候,说不定在某处,以前的朋友也在看,这样想想,不是很愉快吗?回忆,通常是通过同样的契机复活的。自己回忆起来的时候,对方也在回忆啊。”
“砰!”
烟火轰飞坏蛋,轰飞井盖,漂亮地绽放在整个城市上空。
所有人都抬头仰望。
“喂——集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