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微课
时光漫漫,记一记熟悉人的事,想到多少记多少,慢慢地记下来,按照时光轴,奶奶走得最远,第一个写写她。
奶奶是高个子,娘家离得不远,就是靠近孟山庵黄姓的那个村子。奶奶和个头不高的爷爷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都说娘高一窝窝。因此,奶奶生下的儿女,除了二姑是矮个子外,大姑小姑都很高,父亲个头也不矮。
小时候我和奶奶睡一个床,高个子的她会把好吃的装进竹篮里,随手就挂在比床顶还高的楼板上。
“奶奶,奶奶,你看,那个竹篮在摇晃呢,”有一次,我盯着楼板提醒奶奶。
竹篮是在摇晃没错,但那明显是我作的妖。从前乡下的老人都会做些酱南瓜、酱茄子、酱荞头、酱西瓜皮什么的,我知道里面一定藏了能吃的东西。
趁着奶奶出门的功夫,我赶紧去厅堂抱了一条长凳,站在上面,想抓一把竹篮里的东西,但够不着,我拼命踮起脚,还是够不着。
突然听见奶奶屋外说话的声音,我吓得赶紧把长凳还给了厅堂。厅堂老房子的厅堂,小时候最熟悉的地方,这里也重点回忆下老房子,毕竟我是从那里走过来的,装满了儿时的记忆。
爷爷是两兄弟还有一个妹妹,老房子是爷爷和二爷平分,房子分左边三间,右边三间,二爷家的大堂叔家住左边,我家住右边,后面还两间,靠左的一间是二爷住,靠右的一间是小姑住。
中间是个厅堂,左右两边各摆了一个饭桌,两家各一个,上席摆的是两张老扶椅(现在不见了),长辈坐的。
上席台共用,香炉共用,上席的右边处有道门,也就是从我家饭桌的扶椅背后,还有一个通后门的廊道,是我家的,有时夏天就放一个不太宽的竹床,在那里午休。
我知道奶奶跨过厅堂高高的门槛,然后穿过厨房,很快就会进到我和她睡的房间。
可房间里的竹篮仍在摇晃,情急之下,我干脆告诉了奶奶这个秘密。
“还不是你个好吃鬼,”奶奶嗔怪地骂了我一句。
后面有没给我吃我不记得了,也许有,也许没惯着我。可明明看到奶奶做的酱瓜皮不少,我和姐姐后来回忆时都说没吃到几个。
笑言是不是奶奶都悄咪咪地拿去姑姑家了,奶奶当然会去女儿家走走,物资匮乏的年代,总要带些小吃去吧,孙子也是孙,外孙也是孙,雨露均沾吧。
还有个有关奶奶的记忆,那时她生病了,手脚肿得好大,袖子都穿不进,就把袖子剪烂了穿。好在是夏天,也不冷,就这么穿着倒也凉快。
生病的日子,除了去医院看病,奶奶经常在厅堂靠墙坐着,就是靠近厨房门那里,奶奶的旁边,还放着一个站栏,还不会走路的二弟就在站栏里站着,我是负责带二弟的。
有一次看着二弟还挺乖的,有奶奶陪着也放心,就拿着个大瓷碗去村后头的樟树下捡樟籽,也顺便捡一些小樟树枝当柴禾。
那时候村里人会拿樟子去榨油,然后用来炸粉皮吃,粉皮吃起来有些苦涩,毕竟也是为数不多的零食,吃起来倒也津津有味。
我捡了满满的一碗樟籽,还抱了一小把樟树枝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奶奶大声叫我的名字:“快点回来带弟弟呀,屙屎了呀。”
进门就看见奶奶使劲拉着弟弟的手臂,不让弟弟蹲下去。那时奶奶病得连抱弟弟的力气都没有。
印象中还有一幕奶奶拄着拐杖的样子,那时,母亲和小姑还有村子里的一伙年轻力壮的人,他们在村头挖一口井。井眼很浅,挖到一米多深就冒出了泉水,我回家拿了个大碗,叫大人舀满给我,还给奶奶尝了尝。
那一幕我记得清清楚楚,就像一幅画样地刻在我脑海里,就跟外婆去世时我才两岁多,我却记得外婆躺着的那个位置,当时还摸了摸外婆的手,情景很清晰,说给父亲听时他说真是这么回事。
但小姑却说我记错了,她说挖井那年奶奶已经过世了。我不知道是小姑记错了还是我自己有那么清晰的幻觉。
但奶奶走的当天,就不是幻觉,我那时小,不记得几岁。奶奶应该是上午走的,那天她躺在床上,眼睛微闭,呼吸困难,头一摇一摇的。
几个不喑世事的孙儿女跪在奶奶床下,床下放着一个炉盆,炉盆里在烧纸钱,听见爷爷带着哭腔说“伙伴”什么的,爷爷是个严厉的人,他对谁说话都没好声气,但他那天带着哭腔。
邻村的桂娥婶买了一满篮子油条麻花放在台子上,小时没见过这么满篮子吃的,但那时我们却没有想吃的欲望。
奶奶走的时候不太懂事,虽然亲眼看着她离去,一家大小为她披麻戴孝送行,记忆中似乎没有太多的悲伤。
听母亲说,小时的我也是个胆肥的人,奶奶去了,房间没有灯,我敢一个人在奶奶睡过的房间走来走去,一点也不害怕。
是啊,怕什么呢?我曾经和奶奶共同走过一段时光,我们同桌吃过饭,同睡过一个床,在我做噩梦时,是奶奶把我唤醒,她安慰我,陪伴我。
这么久了,奶奶已经到了时光的另一轴,我真的真的记不起太多,谨以此篇,怀念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