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 咒

   引子

柳叶站在自己刚装修完不久的18楼窗台边，两只胳膊交叉着抱在胸前，呆呆地向下朝窗外的大街上看着，事实上，她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姿势站在窗前呆呆地看上一两个小时甚至更长。街道上照例是车多人少，各种车辆往来不息，柳叶心想，不知道这些忙碌的开车者要去往哪里，也不知道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喜是悲，就像无人知道她此时的心情一样。街道对面也是一片林立的小区高楼，她把目光移动到对面的住宅楼上时，她又在想象着那每一户窗帘后面是怎样的生活状态，那里面的男人和女人此刻间在做些什么。这样地看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放在脚下的小箱包，又环视了一遍被自己曾经精心收拾的家，提起箱包，毅然决然地走出了房门。

她来到街上，站在路边，初秋的太阳火辣辣地悬在当空，格外刺眼，她的脸上渗出了一层微微的汗水，竟然也没有去擦拭。几辆出租车先后停在她面前，她像没有看见一样，就那么呆呆地站着，她不知道该去往哪里。这时，手机上来了一条只有两个字的短信：在哪？她迅速回复了短信，也是两个字：路边。对方立刻发来三个问号，她觉得回复短信太慢，就直接拨通了对方的电话：“我出来了，在我家小区大门外的路边，我不知道该去哪里。”说完，泪水夺眶而出。只听电话那头说道：你站着别动，啊，我一会儿就到！

泪水依然流着。她不知道他在什么位置，但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哭相，怕他看到难受，掏出手帕擦泪，但她无法控制，泪水决堤般往外涌着。

他的车来了，一停下车他急忙下来没说一句话，提起她的箱包放到后座，打开副驾驶座车门，她也没说一句话就钻进车内。他开动了车，也没问她去哪里，径直朝西走，是的，问什么呢？对于柳叶来说，也无需告诉他去哪里，她每次坐在他的车上，仿佛婴儿投入母亲的怀抱，有一种异样的安全感，无论他把她带到哪里，她都心甘情愿，即使他开着车撞进大海她也会平静坦然而且心满意足！他开着车一言不发，只是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看看坐在旁边的柳叶。正是中午时分，车流量大，他穿过四五条大街左拐右拐，将车停靠在刚建成不久的一个公园林荫道下，车一熄火，他转过身一把搂过柳叶，脸贴着脸，柳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搂着她的脖子像久别母亲的孩子放声痛哭！那是一种怎样的哭声啊！是一种能把铁汉的心揉碎的哭声。他依旧一言不发，紧紧地搂着她，抚摸着她的后背，一任她涕泗滂沱。

   一

20年前的正月十八，21岁的柳叶懵懵懂懂地嫁给了城里的贾楠。出身农村的柳叶念了两年技校，被分配到一家不大不小的国有企业，上班不到一年，国企改革，三千块钱买断了工龄，成了下岗职工。经她家的一位亲戚介绍，与在大国企上班的贾楠认识，贾楠的家庭殷实，贾楠所在的企业又正是如日中天，万人垂涎，找这样的家庭和对象，柳叶的父母自然十分满意。至于柳叶，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很传统的家庭，她又是一个十分听话的孩子，对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是顺从。

柳叶没有体会花前月下的甜蜜与美好。介绍完两家同意就订了婚，订婚不久就确定了典礼的日子，一切程序进行得顺利而快速。正月十八是个黄道吉日，柳叶被风风光光地迎娶到了贾家。贾家张灯结彩，上上下下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公公婆婆乐得合不拢嘴，本家、亲戚以及邻里朋友无不夸赞柳叶的漂亮，邻居的老太太年轻媳妇们私下悄悄地耳语：老贾家不知哪辈子修下洪福了，这么一个不成器败家的儿子竟然娶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啧啧啧！因为她们知道贾楠吸毒。当然这一切柳叶是不知道的。她去贾家，看到贾楠一表人才，家人也一个个精明能干，尤其是有一个器宇轩昂在国家机关当着科长的公公和一个在医院上班、非常慈善贤惠而且精于茶饭的婆婆。这让刚过门的柳叶暗暗地高兴。

柳叶一过门，很快就进入了做媳妇的角色，她一点儿也不认生，整天腰里系着个围裙，里里外外地洒扫擦拭，做饭洗碗样样跑在前面，不笑不开口，爸爸妈妈，哥哥嫂嫂叫得就像亲爸亲妈亲哥亲嫂似的。她这样做一是出于她善良懂事的本性，更主要的是贾家的人都是机关或企业的正式职工，唯独她没有工作，这在心理上自然就有了地位低下的感觉。而且她也明显地感觉到，哥哥嫂嫂姐姐们包括丈夫贾楠看她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都明显地居高临下，有时甚至借着开玩笑取消讥讽她。柳叶有时也难免心里不高兴，这些让细心的婆婆看在眼里，婆婆总是出面训斥他们：“你狗的们死呀？吃上炸药了？叶叶惹你们了斗你们了？给你们老小伺候的吃上喝上，你们说话就不能随和一点儿？”然后就对柳叶说：“叶叶，你尿也不要尿洗狗的们，不要计较，就和没听见一样。”柳叶感激地连连说：“妈，看你说的，我哪能计较哥哥嫂嫂们了。”然后就拉着柳叶的手，走到自己的屋里和颜悦色地教她做各种难度较大的饭菜和针线活儿，和她拉话聊天，讲述在医院里听到的和她在外面看到的各种人和一些事情，有时候也讲述几句贾家过去的往事。

   婆婆总是用这样一句话来引出话题：“唉，世道可是不一样了！”然后才开始正文：“你看如今那些闺女媳妇儿，一个个打扮得妖精似的，眼睛嘴唇描画得就和鬼一样，真难看了！衣裳短得不能再短了，肚脐眼子和大腿还露在外头，连个羞耻也没了，哪有个女人样子了！”

不是亲娘胜似亲娘。所以这种不满的情绪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她觉得人家本来就有地位，这种表现也是可以理解甚至是理所当然的。再加之她的那些女同学对她的婚姻羡慕不已，而曾经追过她的男生也是遗憾加感叹。这又在无形之中增添了她的满足与幸福感。

每当她上街采购东西时，婆婆总是非常关切地叮嘱：“上街操心点儿，把钱拿好，买好东西后赶紧回来。”柳叶嘴上答应着，心里暖暖的，热乎乎的。

婚后没多久，柳叶发现贾楠行踪诡秘，常常很晚才回来，有时候竟然整夜不归，开始柳叶也不敢过问，日子久了，她依然还是温和地问道：“你常常那么晚回来，也不好像是喝酒，干啥去了？”贾楠立刻放下脸来：“你管毬爷作甚了！”柳叶便不敢再问。后来她终于发现，贾楠是在吸毒！这的确令她大吃一惊！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她害怕极了！她不知道贾楠的父母是否知道儿子吸毒，按他的猜想，父母肯定是不知道的。

一天晚饭后，柳叶收拾完，惴惴不安地来到婆婆屋里，她不知道如何开口。细心的婆婆看出了柳叶有事要说，就开口问道：“叶叶，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柳叶“嗯”了一声，就又打住了。婆婆慈祥地看着柳叶，又追问道：“甚事情？你敢是说了哇！”柳叶才诺诺地说道：“我发现贾楠他吸毒。”说完，柳叶低下了头，用手揉着衣襟，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告丈夫状的行为有点儿不应该。婆婆听后，竟然没有吃惊和生气，微笑着说：“哦，我当是甚事，唉——你说这个灰狗的怎这么不争气，我背地骂过他多少次，他说他再也不吸了么，咋还吸？叶叶你不要怕，等他狗的回来我好好骂狗的。不过叶叶我给你说，你敢是她的婆姨么，你把狗的好好管住，另外，你可不敢对外人说，这可是丢人的事，不仅丢他的人，也丢咱家的人，尤其是丢你的人，要是再叫公安局知道了，可咋办呀！你明白了哇？”婆婆的这番话和态度，大大出乎柳叶的意料，原来儿子吸毒她是知道的！柳叶一时不知该再说什么，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没有了话。婆婆和蔼地说：“叶叶，楠楠晚上回来，你不要和他吵架，慢慢劝说，妈妈明天收拾他狗的。你回睡觉去吧。”柳叶“哦”了一声，这声音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嗓子里硬挤出来，也不知婆婆听见没有，这才站起来回到隔壁自己的屋子。

柳叶进屋关上门，也没有开灯，一下子仰面躺在床上，眼泪汩汩地涌了出来。她也说不清这流泪是因为委屈还是害怕，还是对丈夫的怨恨。屋子里黑洞洞的，街上传来汽车鸣喇叭的声音，车灯的散光不时地在窗户上掠过。结婚以来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伴随着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现着。想想刚才婆婆的话，柳叶也觉得说的很有道理，还能怎么样呢？难道整天和他吵闹吗？不说别的，单就凭着婆婆对她的呵护，她也不能在这个家里吵闹啊！柳叶一想到婆婆，心里的不痛快就能消解很多，这是一个怎样的婆婆啊！永远没有脾气，在家任劳任怨，公公仗着是个领导，对妻子颐指气使，从来就没有听见公公对婆婆说过一句和气的话，但婆婆依然笑盈盈地百依百顺。她由此又想到自己的爸妈不也是如此吗？她想，为人妻子，大约就是如此，这就是中国传统里讲的女德妻德也即美德吧。

柳叶这么漫无边际地想着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她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她看了一下身边，丈夫在被窝里睡得正香，而她依然还是昨夜和衣躺在床上的样子，难道他就不能叫她一声，让她脱下衣服舒舒服服地睡觉么？柳叶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不仅如此，她还有另一种难言之隐，就是贾楠晚上几乎不碰她，贾楠睡觉总是把秋衣秋裤穿得严严实实一丝不苟。即使是刚结婚那阵子，也全没有那种如书中以及人们茶余饭后街谈巷议中所描述的新婚燕尔缠绵不能分开的甜蜜情景，床笫之事也往往是在柳叶熟睡中突然开始的，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丈夫已经从她身上爬下去了。柳叶为此还偷偷地买了有关两性知识的书籍，一个人偷偷地看。但她看到的内容与她的体验是极不相同的，做爱哪有那么长时间啊！能有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多小时！太不可思议了！他在她身上就那么几下，也就三两分钟的时间就完事了。至于还有什么女性的高潮什么的，她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倒是有几次在看书的过程中身子下突然有了异样的感觉，觉得浑身如过电一般麻酥酥地既难以忍受又异常舒服，简直无法形容，她想那大概就是高潮？晚上好不容易等贾楠回来，睡觉前柳叶十分讨好地给丈夫又倒茶又热洗脚水，睡下后，柳叶风情妩媚地钻入丈夫的被窝，兴奋地想体验一回。但贾楠却有点儿烦躁地将她推开，说他累得不行了。柳叶年轻旺盛的欲火被一桶冷水给浇灭了，情绪一下子从巅峰跌入深谷。她钻出丈夫的被窝，悻悻地躺下，一种巨大的屈辱弥漫了全身。

   二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一天天过着，柳叶茶饭针线的水平在婆婆的耐心指导下与日俱增，婆婆看着儿媳熟练而精干地做各种饭菜，不仅心里暗自高兴，还每每当着家人的面夸奖一番。但有一点令婆婆不满的是，一年多了，见柳叶的肚子还是平平的。那天是惊蛰，万物开始复苏，晚饭后，婆婆把柳叶叫到她的屋子里，依旧充满关切地问道：“叶叶，你看你过门一年多了，身子还是那么轻，妈妈等着要抱孙子了，要不我领你去看看中医？妈妈也可多听过你们的门，你们睡得安安稳稳的，从来也没听见你们两口子有甚动静，按说年轻人么，哪能那么消停住了。这到底是咋回事？是不是你不让楠楠打动？”

柳叶抬起头来，委屈地哭了，说：“妈，不是的，我也早想和你说这件事的，又觉得不好意思，张不开口。是他基本不和我睡，我有时还主动进他被窝里，可是他总是说他上班累的不行。还对我发火。还骂我骚情不要脸。”柳叶说着几乎要哭出声来。

婆婆吃惊地问道：“叶叶，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妈，我不胡说的。”

柳叶又说：“妈，你也知道，他经常回来得很晚，一回来就睡下不动了。我还专门买了有关女人怀孕的书，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女人能怀上孕的那几天，我要和他睡，他不。所以我怀不上。”

婆婆沉默了一会儿，说：“哦，这个灰狗日的，我完了和他说！他诚心是把我往死气呀！”

柳叶说的话，婆婆是相信的，她虽然在医院是个药房抓药的，但她不是个医学盲，她多少知道吸毒的男人性功能是不行的，这是一直笼罩在她心头的一块阴云。

几天后的一个周末，一家人都回母亲这边吃晚饭，贾楠满脸旧社会，说这也不好吃，那也不好吃。饭是柳叶做的，柳叶当然知道贾楠是在和她寻气呢。但不知为何，就装作没看见。吃完饭回屋睡觉的时候，贾楠破口大骂柳叶，骂得脏话不堪入耳。原来，是因为他母亲找他说了他和柳叶同床的事。贾楠骂道：“你个不要屄脸的婊子！老子不日你，你痒痒了？你竟然给我妈告状！你还专门买上流氓书看，看上书以后和哪个你老子干呀？”越骂越难听，正骂着，婆婆破门而入，不由分说扑上来捣了儿子两拳。

骂道:“我把你个不识好歹的灰牲口！你不看看你是个甚人？给你娶媳妇为了甚？我要抱孙子！你大哥二哥都是女儿，老贾家传宗接代，就指望你了，你可倒好，整天不着家，还做那种瞎苦事情，你诚心是让你老子和我绝后呀！这是哪辈子造了孽了呀！”婆婆骂着，也哭着。贾楠气呼呼地坐下不说话。柳叶从未见过这个善良仁厚的婆婆发如此大的火气，婆婆的这顿骂，替柳叶大大出了一口恶气。骂完，婆婆一甩门走了，临走时说：“你狗的再要骂叶叶，我就死给你看！”

贾楠依旧紧绷着脸睡下了，恨恨地侧睡，把脊背甩给了柳叶，使劲拉了被子将头笼住。柳叶也默默地脱衣睡觉，一夜无事。

   三

柳叶终于怀孕了，这令婆婆异常高兴，有了孩子，婆婆那一颗悬了好久的心才跌进了肚子里。她最为担心的就是怕柳叶一旦知道儿子吸毒，会闹矛盾甚至会离婚。因为柳叶与其说是娶回来的毋宁说是被骗回来的。好在她发现柳叶是个非常善良懂事，而且十分传统的女孩，这样的女孩在当今实在是稀少又稀少了。再加上柳叶没有工作，所以她觉得柳叶不会闹出多大的事情来，但她还是不踏实，俗话说，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就儿子那副德行，她实在不敢保证柳叶哪天会野了心甚至离婚。现在好了，儿媳终于有了身孕了，不论是男是女，孩子是女人的缰绳，缰绳永远在家的柱子上拴着，有了孩子，柳叶就安心了，就不会离开吸毒的儿子了。

婆婆越发地呵护着柳叶。

柳叶提水，婆婆赶紧说：“叶叶，可不敢拿重的。你放下，我来拿。”

柳叶感激地说：“妈，我知道，没事的。”

婆婆说：“你知道甚了，放下，放下。”

柳叶扫地拖地，婆婆赶紧说：“叶叶，可不敢使劲，你放下，我来拖。”

柳叶感激地说：“妈，我知道，没事的。”

婆婆说：“你知道甚了，放下，放下。”

柳叶洗衣服，婆婆赶紧说：“叶叶，可不敢弯腰，你放下，我来洗。”

柳叶感激地说：“妈，我知道，没事的。”

婆婆说：“你知道甚了，放下，放下。”

做惯了营生的柳叶，看着上了年纪的婆婆忙里忙外，有些不太适应了，她放下手里的活儿，站在婆婆跟前不知所措。

婆婆说：“快过去歇着吧。”柳叶只好回到屋里。柳叶想，不做就不做吧，看书。

十月怀胎，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柳叶每天除了做一点儿轻便的活儿，就坐下看书。柳叶从小就爱看书，爱好是与生俱来的。柳叶的婆家是没有什么书的，有字的都是贾楠父亲的报纸、什么文件汇编和几本政治类书籍。她所看的书都是从娘家拿来的，父亲曾当过教师，后来到政府部门工作，也是一个十分喜爱读书的人。

婆婆在忙乎家务的同时，还时不时地借着各种理由到柳叶的房间来看看，或者聊几句。看着柳叶专心致志地埋头看书，婆婆就问：“叶叶，你看的是什么书？”

柳叶说：“我看的是一本小说，是外国人写的。”

婆婆一听是外国人写的，就说：“哦，我也没有多少文化，听人家说外国人可开放了，看外国书说是能把人看得学坏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柳叶听了呵呵笑着说：“妈，你这是从哪听的理论？看书只能让人学聪明学好，哪能让人学坏了，如果学坏了，那还都把孩子送到学校让读书干什么？”婆婆听罢，心里不由地一惊，她觉得这柳叶不简单，表面看上去十分温顺，还有点儿稀里糊涂的，其实内心里是有主见的。婆婆立刻觉得，对于柳叶来说，读书无论学好还是学坏，都不是一件好事！这对贾楠或者说贾家很不利。淡婆婆立刻笑着说：“叶叶，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道理，可不是么？读书还能把人学坏了？”婆婆转而关切地嘱咐道：“可不敢长时间看书，你现在可得好好保养身子呢，看久了对眼睛不好。”

柳叶说：“妈，我知道了。”

婆婆说完转身出去了，她回到自己的屋里，坐在凳子上，心里滋长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尽管她平时千方百计地少让柳叶出去和外人接触，但这毕竟不是万全之策。柳叶说得对，读书能把人变聪明，能让人长见识，那么，长了见识之后会怎样呢？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又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万物生机勃勃，这一切对于柳叶来说似乎没有多大关系。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清净悠闲，外面的世界都是听婆婆公公和偶尔来家吃饭的哥哥嫂嫂、姐姐姐夫们讲述的，他们说的都是一些比较新鲜有趣的事情，什么新牌子的化妆品啦，新款式的衣服啦，哪个商场搞展销啦等等，这些东西对于柳叶来说不是没有吸引力，但柳叶也只是听听而已。

一大家子一个多月没有聚在一起吃饭了，是婆婆不让他们来的，婆婆说：“你们以后少来几次吧，叶叶身子重了，我一个人给你们做不出来。”儿媳闺女们知道母亲一向呵护着这个最小的儿媳，也就遵从母亲的意见。

端午节这天，大家都来了，两个儿媳和一个姐姐打扮得花枝招展，看见柳叶隆起的肚子，都热情地问候着。

大嫂郝玫一身名牌，走过来拉着柳叶的手：“哟，他三妈，快生了吧？看这肚子尖尖的，肯定是个小子。你可是多吃胖了，还是待在家里好啊，皮肤白白的，越发漂亮了！哪天我领你出去转转，最近购物中心可多回来好衣服了。你看我这件裙子，打完折还两千多块了，但值，你看多洋气！你哥那身休闲服更贵，一口价不打折，八千多了。你也给楠楠和你买上一身吧。”

婆婆马上就数落：“你们一点儿也不懂得节俭，不会过日子，不把钱当钱，挣钱容易吗？你看叶叶就不和你们一样，一点儿也不乱花钱。读书人就是和你们不一样！”

大嫂笑着说：“妈，都啥时代了，还节俭，他三妈又不是没钱，再说了，要是生上个大胖小子，你高兴得吧不得给好好穿戴一身？，你看他三妈平时那身穿戴，多土气！”

二嫂说：“他三妈不是没钱，是她的眼光和咱的不一样，人家是读书人，不喜欢打扮。再说，她也不上班，好衣服穿上也没有人看见。不过你要是穿上大嫂这一身，就把整个城市照亮了！走在街上百分之百的回头率，而且车祸不断。哈哈哈哈！”

柳叶无奈地笑着说：“二嫂你说的又对又不对，前半句你说对了，我也不上班不和社会上交往，穿着好衣服也没人看见。后半句你可就说错了，我哪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啊！你挖苦我呢。”

婆婆虽然忙乎着做饭，但她一直在认真听着儿媳们说的每一句话，听了二儿媳的话，看了看柳叶，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暗暗地揪了一下。

大儿子和二儿子坐在饭桌边抽烟喝茶，大儿子贾仁的大哥大突然响了。他听完电话，惊慌地站起来对二弟贾义说：“你出来一下。”贾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着出去了。到了院外，贾仁说：“三弟吸毒被警察抓住了！怎么办？”老二贾义也是大吃一惊，马上说：“今天过节，人全在这里，谁也别让知道，你先去公安局一趟看看什么情况，就说单位有急事，等下午或者明天再说。”

“好吧。”说罢，急忙转身走了。

贾楠吸毒被抓是迟早的事，家人虽然训骂过无数次，但丝毫不见改悔，父母侥幸地以为成了家就会好一些甚至彻底戒掉，一家老少提心吊胆地过着，这一天终于还是如期而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