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航路

 ——巴索熊

 李厄总想自己要是住在海边就好了,这样就有机会出海远航了,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海盗,然后展开自己的伟大航路之旅。

   可现实是李厄每天出门面对的就是大山,而且山的那边还是山,李厄感觉就像是住在被山围成的实验室里,说不定这时候自己的一举一动正在被直播在世界每一个角落,那还是理下糟乱的头发。拉紧书包的两根背带,上学去了。

   李厄读六年级了,从小到大李厄都不是个让父母操心的孩子,父母忙农活,李厄就回家做完作业,算好时间做好饭菜,父母回来就能吃饭了。其他家的小孩则是做完作业就能出去玩到父母忙完回来做好饭菜,然后在家门口喊着自己的名字。我们从能记事开始就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童年正是我们探索一切新奇事物的好时机,看蚂蚁的乐趣只有童年的时候才最真,但李厄却没有这个权利。从三年级开始母亲就教李厄做饭了,经过两三个月的调教,李厄也能做出像模像样的饭菜了。

   村子里的大人都夸李厄懂事,成绩又好,又会做饭,不让父母操心,李厄母亲每每听到这些都特别高兴,这些夸奖证明自己的教育方针是对的,但他们不知道李厄学做饭时挨了多少下棍子,没看见李厄成绩稍微不合母亲的预期时,在厨房跪着不能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李厄母亲给李厄的目标就是第一名,这个是李厄的义务和责任,第一名对李厄来说就是不挨打,不挨饿。

   这些事只有李厄的父亲知道,但在家里没发言权的父亲也只能默默扒碗里的饭菜。由于李厄太过“优秀”,村子里的小孩基本都不跟李厄玩,李厄也没时间去玩。唯一能跟李厄说上话的是张知书,张大娘家儿子,张知书小时候据说是村子里的神童,大人都说他以后是要考清华北大的,但最后去外面高中没读完就回来种田了,打死都不去上学了,就这样在村子住着,他爸被他气病了,母亲也一直在哭,不过实在扭不过他,就让他跟着种田去了。村子里的人都说张知书是因为在外面犯事了,回来躲的。李厄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只知道每次遇到张知书,他会跟自己说外面的世界怎样怎样,让李厄一定要好好读书,走出大山去。李厄每次都很少插上话,张知书也喜欢李厄这个忠实的听众,好像在李厄面前他还是那个“神童”,有次李厄问他见过海吗,张知书楞了一下,说见过,海是无边无际了,是很凶悍的,人类都不能完全征服它,海里面还有很多未知生物……虽然这和李厄从书上看的没什么差别,不过听见过海的人说出来感觉还是不一样。

   李厄第一次见海是在电视上,加勒比海盗这部电影在电影频道播放的时候,虽然看了一会就被叫去做农活去了,不过里面的杰克还是被李厄记住了,感觉他能在海上自由的穿梭,不过自己喜欢海盗这个想法可不能被母亲知道。后来李厄有幸在电影频道又播放这部电影时,完整的欣赏了一遍,李厄彻底被大海迷住了,也被杰克船长迷住了,那几天李厄做梦的场景都是杰克船长邀请李厄登上黑珍珠号,李厄兴奋地上船了。

    梦醒,李厄还是要上学,李厄成绩很好,但在老师眼里是个闷棍,不怎么爱说话,好就好在李厄基本不范什么错,老师也很欣慰有这种乖学生。李厄其实很讨厌上学,但没人知道,大家都觉得成绩好的学生都喜欢读书,李厄只是不想晚上挨饿。

   每个班上总有那么几个在老师眼中属于不可救药的,老师也不怎么想管了的,其实他们只是不爱学习,在镇上的小学又没什么可以让他们表现的项目,如果他们再循规蹈矩,就真的没有存在感了。陶爽就是这么个存在,每天以欺负人为乐,李厄听说他经常和初中生混在一起,还会吸烟,吸烟在李厄看来如同看电视看到亲嘴镜头要闭眼一样,还属于禁词,不是这个年纪能接触的。

   李厄就是陶爽经常欺负的对象,但李厄不像其他人每次不是告老师就是告爹妈,李厄每次都很平静,不说话的把散落在地的文具捡起,或是到楼下把挂在树上的书包取下来,什么话都不说,这让陶爽很不爽,每次感觉拳头是打在棉花上,自己的威严得不到体现,这使得陶爽开始变本加厉,每天都在想怎么能让李厄真正害怕。

   这天班主任走进教室,只见班长冯蕾蕾抽泣着趴在桌上,旁边有张纸条,班主任雷华马上拉下脸问怎么回事,有同学就抢着说,老师,李厄给冯蕾蕾写情书,雷华诧异地看着李厄,他不相信李厄这个闷葫芦会做这种事,不过还是问李厄怎么回事。李厄站起来说,不是我写的。马上又有人抢着说,老师,就是他写的,我们对过字迹了,就是李厄的字迹。雷华急忙走到冯蕾蕾旁边拿着字条和李厄的语文本对着看,看字迹确实是一个人写的。字条上字不多,就是冯蕾蕾,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下面署名李厄。雷华顿时觉得自己受欺骗了,他也觉得这个就是李厄写的。“李厄,你这下还有什么说的,真是平时看你挺老实的,一天心思都放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上,等下放学等我,我跟你回家一趟。”然后又对了冯蕾蕾说“冯蕾蕾,别哭了,老师会替你做主的。”冯蕾蕾应了声起了身子,两只眼睛都哭肿了,确实,这个被称作情书的东西吓着她了,让她爸妈知道该怎么办啊。雷华说完生气地走出了教室。

   剩下的几节课,李厄完全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母亲知道这件事后的表情和木棍。课间同学们的指指点点李厄也没听进去,不过陶爽今天出奇的安静,没来找李厄的麻烦。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还是响了,李厄的世界末日也要来了,听到铃声响,李厄居然笑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的想象吓傻了。

      李厄失踪了,那天放学后就没谁再见过他,雷华也开始惊慌了,大多数人都说李厄是畏罪潜逃,雷华觉得是自己吓到李厄了,李厄母亲知道李厄为什么离家出走后,只说了句“这狗杂种,看他回来我不把他腿打断,干出这么丢脸的事,还敢跑”。李厄父亲弱弱问道“要不咱们报警吧”,“报警?你还想我活不活,你想所有人都知道你儿子干的好事。”李厄母亲的强势让她男人不敢说话了。不过现在报不报警已经没关系了,全村子人都知道李厄跑了,还是因为个女孩。在李厄失踪一个星期后,两人还是报警了,警察做了简单登记,就让他们回去等消息了,一个农村小孩失踪一个星期还不能让警察过多关注。

  李厄失踪一个月后,李厄父母已经不干农活了,整天都在找孩子,警察那边也没什么消息,很多人都说李厄已经死了。

   雷华这天在批改作业的时候,从某个本子里掉出张字条,上面的内容让雷华直冒冷汗,上面写着很多的“冯蕾蕾,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显然是一个人一直在模仿着李厄的字迹一遍遍的写着这句话,连李厄的名字也被模仿了很多遍,最下面的字迹已经和李厄的很相似了。雷华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冤枉李厄了,但想到李厄是因为自己才离家出走了,现在生死未卜,雷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本子的主人是陶爽,雷华也知道陶爽平时会欺负李厄,但李厄却偏偏不吱声。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但想到如果学校知道是因为自己冤枉李厄导致他的失踪,为了应付教育局,自己可能就要被停职了,而且自己马上就要结婚了,出这种事可能媳妇都要跑了。想了很久,雷华还是做出了决定,他把字条撕碎吃了下去,这样是最不会留下证据的了。

   不过雷华也没有找陶爽说这件事,他不想事情闹得更大,只是每次看见陶爽都觉得很生气,想着法子地收拾陶爽,一点小事就让陶爽请家长,这也使得陶爽平时都不敢欺负班上同学了,每次回家都要被爹妈数落,请家长是件让父母觉得很丢脸的事。陶爽有时候就想要不自己也像李厄一样离家出走算了,但想到李厄可能死在外面了就让他感到害怕,每天在镇上和村子里穿梭,虽然平时自己在同学面前很嚣张,但外面的世界对于一个六年级的学生来说还是太陌生,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害怕的。

   李厄失踪半年后,李厄父母也停止了找孩子的行动了,只是隔几天去派出所问下情况,他们也慢慢相信李厄不是死了就是被人贩子拐走了。李厄母亲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不是因为太悲伤了,而是因为她不能炫耀自己的教育方针了。没过多久,村子里的人发现李厄母亲的肚子慢慢大起来了,慢慢的李厄的失踪已经不再成为村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了,都是在猜李厄母亲会生个男娃还是女娃。

   李厄失踪一年零三个月后,李厄的弟弟出生了,名字叫李刚。现在两口子的心思全放在李刚身上,派出所也不去了,李厄这个名字渐渐的被村子遗忘了,好像李厄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只是时不时会出现在张知书口中。

   学校里也不再关心这件事了,当初六年级的学生都毕业了,五年级升上来的学生也不想过多说前辈的事,因为现在他们是这个小学的大哥哥大姐姐了,有着属于自己的一份骄傲。雷华小孩也出生了,是个大胖小子,看到孩子第一眼雷华松了口气,谁说的做坏事生儿子就没屁眼的。

   慢慢李刚也长大了,村子的太阳每天还是一样的升起,不过李刚放学不用像他不知道的哥哥一样要做饭了,考试差了也不会挨饿,李厄的离开倒是让这个弟弟的童年不用那么劳苦了,可以放学跟同学去看蚂蚁搬家了。

   20年后,电视上在放着一条新闻,知名企业家李远航出资赞助海洋环境保护工程,画面上是李远航和政府官员在握手。冯蕾蕾在喂着自己的小孩吃饭,看到电视上的李远航总觉得有些眼熟,但又不知道在哪见过。还有李远航旁边站的一个人以前也见过,好像是姓张,不过调皮的儿子又将冯蕾蕾的目光拉了回来。

   没人知道当年李厄失踪的第二天张知书大清早开着农用三轮车去了趟县城,不知道当时车里另一个人就是李厄。只有李厄和张知书知道给冯蕾蕾的情书就是李厄自己写的,李厄失踪一个月后,张知书按照李厄的计划半夜到学校翻窗户进到雷华办公室,亲手将模仿李厄字迹的字条放到陶爽的本子里。陶爽原本打算将李厄锁在教室不给他回家的计划也没能实施,不过这个计划也只有陶爽知道。

  李厄到县城下车的时候,张知书给了他五百块,并说:“这钱你先拿着,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多注意点,还有其实我也没见过海,以后你有机会亲眼去看看吧,到时候就别回来了,写信告诉我海是什么样子的就行。”李厄说了声谢谢,李厄想当初张知书一直顶着神童的头衔到大城市,但外面的“神童“太多了,多的让张知书开始怀疑自己了,开始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害怕了,所以还是回到村子安全一点。不过现在张知书就是李厄进入大海的领路人。

   看着远去的张知书,李厄知道现在自己真正自由了,自己能像杰克船长一样去找到自己的黑珍珠号了,到时候再回来邀请张知书上船,属于自己伟大航路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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