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错
在有些人看来,我国有一半人口生来就是错误的。他们的错在于他们是女人。
讲讲我身边的故事。我女儿四个月时,粉嫩茁壮。她胖乎乎的小手专心地摸着我的脸,我的感到温暖又柔软。 然而,这一天,我的女儿居然被我老公爸爸冠与一个名字“错”。
这一天,在我家聚集了很多人。闲聊中,我老公的爸爸说:“我大女儿以前让我给她的女孩取名字,现在想想,哪里用得着考虑呀,直接叫“错”得了。姐姐叫错大,”他指着我的闺女说,“妹妹叫错二”。我的心被扎了一下,问他爸爸,“我女儿什么错了呢?那么什么样的才是对的?”我老公爸爸指着我老公弟弟的儿子说“像这样就是对的。”
在我的女儿被公开被定名为“错”的时候,除了我,没有人站出来,包括我孩子的爸爸。
更气人的是,我妈当时拉住了,以免我和老人冲突。我知道,她也认同女儿是错的。事实上我妈一连生错了五个女儿,终于生对了一个儿子。
我就是一个错。我刚生出来,我妈妈就哭的死去活来,生错了,这生育的苦还得继续捱。生而有错,我习惯了被忽视,被侵犯,习惯了蜷缩起来。运命的轮回,又与一个认为女儿是错的家庭结合。即使我日渐看清楚,日渐抗争,慢慢地开始以一个人的姿势站起来。但在性别的伤害或隐或现,身边人说起,女人你的名字就是错,平常的像说起太阳是从东边升起一样。 错了的女儿自然难以善待,对了的男儿就被当人看待吗?也未必。
我老公家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后,还是偷偷生了他弟弟,藏到农村老家寄养。他弟弟两岁时,一听到说计划生育同志到村里来了,自己会跑到牛棚里躲起来。今日他们谈起,只会庆幸当时的勇敢,多了一个儿子,而不后悔对小儿子的不公平。事实上,在我老家,有公职的人家,几乎都藏有超生的儿女,上大学前,我几乎没认识过独生子女。
我弟弟自然金贵,但是在婚恋问题上,他受了种种限制,比如,要找本地女孩,因为本地盛产女奴;女孩家里要有哥哥或者弟弟;最好是怀孕了再结婚,因为结婚肯定是要孩子的,如果万一生不出,不是还要离婚吗?种种条件下,我弟弟的婚恋也是波折多多。
生来对的男孩,在他们眼中,首先是势力的巩固和扩张,是香火宗祠的传承,是有用的。男孩作为一个人的尊严和独立性, 也很容易被忽视和抹杀。
黑夜依旧,我轻抚着我熟睡的儿女,默读着纪伯伦的诗,你们的孩子并不是你们的孩子,他们是生命对自身渴求的儿女,他们借助你们而来,却不是因为你们而来,尽管他们在你们身边,却并不属于你们。孩子,我会强大我的思想,丰富我的心灵,我会自私地伸展我的生命。我不寄托你们给我荣光,更不要你们祭祀香火,不会因为我缺乏价值感,而希翼你们让我有寄托。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孩子,你们生而为人,原本就圆融自满,我只愿以爱服务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