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五世卷一】第23章·哥伦布

旁白君:1506年5月20日,哥伦布在西班牙巴利亚多利德一个普通的旅店里逝世,享年五十四岁……

哥伦布之死,L. Prang & Co.石版画,1893年,美国国会图书馆藏

酒馆的大堂里,乌烟瘴气,聚集的多半是来往巴利亚多利德的旅客,有商人、水手、投机者还有操不同语言的路人。

全身的痛苦已经够让哥伦布受的了,无论喝了多少酒,都无法缓解。众人的喧闹声和浓郁的臭气,更是让他头疼地厉害。

哥伦布坐在吧台,将酒杯往侍者身边一推,含糊不清地说,“再……,再来一杯……”

侍者不情愿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活,“哥伦布,你到底有没有钱呢?房费都拖欠了好几天了!”

哥伦布踉跄地从吧台外起身,伸手去抓那侍者的衣领,想要告诉他,自己曾经从印度[1]带回来了多少黄金白银,“钱?我会……我哥伦布,会没有……钱,付给你?”

那人却往后退了一步,哥伦布失去了重心,前半身爬在了吧台上。

哥伦布的头还埋在吧台后面,只听那侍者大喊道,“大家快看啊!我们的世界洋海军上将,唐·哥伦布[2]大人,欠钱不还,还要打人啦!”

哥伦布费力地从吧台起来,转过身却发现,酒馆里的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看。有几位好事的,已经围在了他身边。

哥伦布想坐回到椅子上,却不知是自己酒意上头,还是有人故意挪动了椅子的位置,让他坐了个空,摔到在了地上。全酒馆的人哈哈大笑,嘲笑声音掩盖了哥伦布的头痛。

哥伦布使劲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未站稳脚跟,背后又被人掀了一下,让他踉跄地扑向了前面的桌子。

坐在桌边的两人,一人抓住了哥伦布的一只胳膊,哥伦布恍惚中看到他们手臂上的水手纹身。

“原来是我们的世界洋海军上将啊!”抓着哥伦布左胳膊的人,用手指着他的脸,嘲讽地说。

“可不是嘛,我们的大将军失去了靠山,沦落到了这个小酒馆里啦!”抓着哥伦布右边胳膊的一人说。全桌的人和酒馆里的其他人,也都一同起哄,大笑起来。

哥伦布想往后抽出胳膊来,却被那两人拽得更紧了,左手边那人说,“卡斯蒂利亚的女王死了,你吃不了她的奶子啦。那你可以去添那疯子女王胡安娜啊,说不定,说不定还能给你生出来一个,小疯子船长来!”

酒馆里的人都被逗得前仰后合,一同举起拳头高喊着,“小疯子船长!哦!小疯子船长!哦!哦!”

哥伦布这几年受够了别人的嘲讽和不理解,但若有人胆敢侮辱伊莎贝拉女王,他可是拼死了也要教训他们。

他使遍了全身力气,想从那两人手里挣脱,而那两人却一起放手,哥伦布向后又倒在了地上。

他坐在地上环顾了一下四周,起身拾起一把木头椅子,又踉踉跄跄地来到那个侮辱女王的人身边,“你……你们……可以羞辱我,但……但是,你……你们不能侮辱……我们的女王陛下!”

众人看哥伦布急了,先是一愣,随后又被哥伦布的滑稽模样,逗得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刚抓了哥伦布左手那人站了起来,“你那女王陛下,她还含过我裤裆里的大屌呢!”说完那人就解开腰带要向其他人展示,“你要不要来我这里敬拜一下她!”,众人被逗得更是狂笑不止。

“女王要含过你的那玩意儿,岂不是把哥伦布从新大陆带回来的大痘[3]也传染给你啦?”另外一桌有人隔空高喊,“快让我们看看,你那里到底有没有大痘,否则我们才不信呢!”随后众人又是一阵起哄,“大痘!给我们看大痘!”。

哥伦布再也无法忍受这些人的污言秽语,他用力将手里的椅子仍了过去,却被那人闪躲开,椅子重重地摔到了后面的墙上,已经变形。

哥伦布见并未打中那人,两手又在腰里摸了半天,将佩剑从腰后面转了过来,在众人讥笑声中,拔了半天,才将剑从鞘中抽了出来,指着刚才要脱裤子那人,还有酒馆里哄笑的众人,“你们!你们都给我住嘴!赶快向女王陛下忏悔!我饶……我饶你们不死!”

众人突然鸦雀无声,却又立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哥伦布用剑指向刚才那个要脱裤子的水手,剑尖抵向了他的喉咙。哥伦布红着脸高喊道,“快对着这把剑,忏悔!收回你刚才侮辱女王的话!”

那人脸上并无怯意,却冷笑了几声,“我们的海军上将长本事了,还敢跟本大副动手!”他同桌和附近几桌的人,也都齐刷刷抽出来剑,一同指向哥伦布。

剑拔弩张之际,众人不再大笑,屏住呼吸看起了热闹。

“诸位!诸位!请不要动手!都是自己人!”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哥伦布斜眼看了过去,是迭戈。在众人的眼光中,迭戈走到他面前,语带责怪地说,“父亲!不是让你躺在床上休息了嘛,怎么又下来喝酒!还和这些人起了冲突!”

哥伦布将剑又递近了那人脖子一寸,回答说,“是他们……,他们侮辱女王陛下!”

迭戈从哥伦布手里夺过来剑,收到手中。对那位大副鞠躬道歉,那人也叫众人收起了剑,然后说,“我还想着是谁呢?原来是哥伦布和伊莎贝拉的私生子啊!哈哈哈哈……”大厅里的气氛又回到了一片嬉笑声中。

哥伦布一听这话,又想赤手空拳地冲上去打那大副,却被迭戈拦了下来。迭戈驾着哥伦布对众人说,“诸位,诸位,还请口下留情,活人不说死人短,还请接受我代父亲向你们道歉。”

那大副摆摆手,“罢了!”,坐了下来后和同桌的其他人悉悉索索地说话,夹杂些笑声。众人看没什么好戏了,也各自吃喝起来,酒馆又恢复了刚才的正常。

哥伦布在迭戈的强行拖拉之下,往楼上房间走去。这时,刚才那位侍者在楼梯下喊,“迭戈!今天不结清房费,你们就赶紧给我滚蛋!”

迭戈边拖着哥伦布边回话,“等我一会下来,就付给你!”

哥伦布被迭戈扶回房中,放到了床边,哥伦布没坐稳就倒在了床上。

迭戈帮他脱了鞋子,“父亲,你说你和那些流氓水手计较什么,他们爱怎么说就说去吧!”

“不行!我不允许……不允许他们……侮辱女王陛下!”哥伦布想挣扎着起身,又被迭戈按倒了下去。

“伊莎贝拉女王也死了好久了,您也该放下了。”迭戈脱着另外一只鞋子说。

“女王陛下……她永远活在我心里……”哥伦布叹了一口气,“只是,只是我没能见她最后一面,想必她一定也放心不下我……”哥伦布又叹了一口气,酒也醒了,说话倒也不再大舌头了。

“是的,是的!女王永远活在我们心里。”迭戈把哥伦布安置好后,从水瓶里倒了一杯水端了过来。

“我对不起女王,没能听从她的话。我听说,她在临死前,还惦记着印度人……”哥伦布呜咽着,泪水从两腮滑到了枕边。

迭戈将他半扶着坐起来,等哥伦布喝完水后,又放下了他,“女王临死前还另加了遗嘱,要后来的人善待新大陆的那些土著们。”

哥伦布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是新大陆!那里就是印度!怎么连你也信他们的胡说八道!”

迭戈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父亲,亚美利哥·韦斯普奇的信都传遍了整个欧洲,大家也都证实了您所到的地方,的确是一块前所未有的新大陆,一块隔在欧洲和亚洲之间的新大陆!”

“啪”地一声,哥伦布使出力气,抽了儿子一嘴巴,“放屁!胡说八道!那里就是亚洲的东岸!是东方尽头的地球天堂!”哥伦布扯开嗓子高喊。

这一巴掌将迭戈打得坐了起来,他甩开了哥伦布另一只手,扭头留下了话,“是!你说的对!是印度!我懒得和你计较!”

哥伦布看着迭戈的后背问,“你去哪里?!”

“还钱!”门在迭戈身后重重地关上了。

哥伦布躺了下来,眼睛慢慢地闭上,嘴里还嘟囔着:

“印度……那里就是亚洲东岸……

女王陛下,哥伦布来了,来向您……解释

为您在天父的国里,去寻找新的伊甸园,去寻找……”

哥伦布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1. 这里指美洲,哥伦布至死都认为自己发现的是印度。

  2. 唐(Don)是赐予哥伦布的贵族称号,类似的还有“唐·吉诃德”。“世界洋海军上将”也是哥伦布的头衔。

  3. 即梅毒的旧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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