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的炉火映着父亲红彤彤的脸庞,冬日的阳光从窗玻璃上静静地流泻进来,洒在父亲的头上肩上,小屋里氤氲着煎饼的清香,这是父亲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光。
桌子上摊好的煎饼已经整整齐齐码了好几排 。那黄灿灿油光光的煎饼散发着诱人的清香,惹得我直咽口水。“煎饼还是热的好吃,就等着你们回来吃热乎的……”,父亲一边说着一边熟练的摊着。知道我们今天回来,父亲早早的添好炉火。把他摊煎饼的一套家什都备好了候着。 炉火旁的三个碗里分别放着爆香的核桃、花生仁以及切成小段的蒜苗。这是父亲为我们摊油煎饼准备的配料。
“软饭(腊八粥)好吃,锅难洗;煎饼好吃,费心思。”这是家乡老辈人的经验总结。煎饼好吃,但做成成品工序复杂。第一步:泡米。小米需要先泡一夜,为了吃的味鲜味美,需要注意两点:小米要当年的新米(街边小摊卖的多数是陈米影响口感),泡米时还要再在里面放一小把花椒(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这可是我们家的独特配方)。第二步:拐米。泡好的小米要上石小磨拐。拐小米是体力活最费劲,往往需要几个人合作。小时候我和父母一起参加过劳作。我负责往磨眼里舀,父母轮流拐,有时拐了一遍不滋粘还需拐第二遍,一趟米拐下来,父母常常是累的满头大汗。第三步,启汤。拐好的糊状的米液要放在炉火后启(像蒸馒头发发酵)。启汤一般需要两到三天,时间长了影响口感,时间短了影响颜值。第四步,摊煎饼。摊煎饼更是技术活,时机、火候、盐碱比例哪一项掌握不好也不行。 每逢过年前后,父亲都会泡上一大水桶小米,用小磨拐好,静静的放置在老屋的墙角。在我们回家的两三天前,用勺子舀出一小瓷缸放在炉火旁发好,好给回家的我们摊热乎乎的煎饼吃。
说话的功夫,父亲摊的油煎饼已经出炉。黄灿灿的煎饼上面撒着花生米,核桃仁还有葱绿的蒜苗。“快趁热吃!”父亲把煎饼放在碗里递给了我。我大口嚼着吃的没有形象。就是这个味道,小米的清香核桃花生仁的脆香还有稍带点辛辣的蒜苗的香味,让人唇齿留香……这就是人间至味。我一边吃一边赞美:“老爸,还是你摊的煎饼最好吃……”父亲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还有什么比得到儿女赞许更让父母高兴的事呢!
过了口瘾,解了嘴馋,我换上衣服准备光荣上岗。其实每年我都参与摊煎饼,但也因为性子急,不是夹生就是泛酸。摊煎饼有特制的煎饼熬,一个底配两个盖。摊煎饼时需要两个盖子交替使用,一个盖着,另一个放在下面的火上三分之一处热着备用。煎饼摊两三个就需要放点碱,否则就会泛酸,而我往往一不走心就忘记了。女儿总笑话我摊的煎饼既不好吃又不好看。父亲又对我一次现场讲解,我便独立操作。我一上岗就是高难度作业,直接摊油煎饼。按父亲的指点舀半勺汤,然后依次加入核桃花生仁,再放蒜苗,最后再舀半勺汤覆盖。大功告成,我焦急的等待成品出现,好让女儿瞧瞧我的手艺。下面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啦!我摊的煎饼比东施还丑,左右两半厚薄不一,而且很明显的断层,像拙劣的整形师把一个美女整成了丑八怪……女儿笑得前仰后合,父亲却在一旁说:“不错不错,好吃就行,咱又不送人。”这就是我的父亲,不管我做什么事,父亲永远是在我旁边默默的给我支持与鼓励。
我摊得越来越熟练了,父亲终于放心的出门啦。午后小山村更寂静了,火苗跳动的呼呼声,煎饼熬和盖子相碰撞发出悦耳的钉钉声,浸染在煎饼的清香中,给人一种岁月静好之感。忽然记起儿时父亲给我和弟弟猜的谜语,“三条腿,没胳膊,脑门上长了个黑疙瘩……”这是儿时一次摊煎饼时父亲给我和弟弟出的谜,还说谁猜对了就可以先吃油煎饼。那时母亲还健在,但摊煎饼的活多半是父亲的,因为我的母亲也是个急性子。农村流传一句话“性急摊不得煎饼。”美好温馨的画面一幅幅在我脑中映现。
突然明白为什么如此惦记父亲的煎饼。
父亲的煎饼是儿时美好的记忆,父亲的煎饼是岁月的酒酿,父亲的煎饼是萦系我心头的浓浓的化不开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