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离间计曹操抹书
前 情
铜雀台笑辞功德
曹操攻破袁氏、夜宿冀州时，曾掘得一铜雀。曹操大喜，以为吉祥之兆。于是令在漳河造高台以庆之。建安十五年春，铜雀台成。其台高十丈，千门万户，金碧交辉，蔚为壮观。是日，曹操头戴嵌宝金冠，身穿绿锦罗袍，玉带珠履，凭高而坐。文武侍立台下。武官献艺，比试骑射。文官献诗，多有称颂曹操功德巍巍、合当受命（指称帝。古代帝王自称受命于天）之意。曹操笑辞功德，自剖（pōu，辩解）心迹：天下大乱，本欲筑精舍，春夏读书，秋冬射猎，以待天下清平。不意朝廷征用，遂更（gēng，改变）其意，专欲为国讨贼立功，死后图得封侯，平生愿足。今扫平天下，身为宰相，贵极人臣，夫复何望？国家无我，不知已几人称帝称王。我无异心，常念文王之德。但若自解兵柄，诚恐为人所害，国家倾危，是以不可慕虚名而处实祸。众皆起拜，盛赞曹操。
曹阿瞒弃须割袍
西凉马腾，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后，深得羌人（qiāng，古代西部一少数民族）之心。马腾自与董承受衣带诏以来，深恨未展护驾杀曹操之志。曹操见周瑜新死，决意南征孙权报恨。又恐马腾趁间（jiàn，空隙）来袭，遂降诏加封，欲诱入京师困杀之。马腾也欲借此机谋杀曹操。不幸事泄，马腾被斩于市，使曹操除却南征之患。于是曹操起大兵三十万，径下江南。孙权求救于刘备。孔明教刘备作书遣使，往结马腾长子马超，使兴兵攻曹，以报仇辱，同兴汉室。马超得书，携切齿痛恨，与其父之义弟韩遂共起二十万大兵，先攻长安，再克潼关。曹操进兵，怒叩潼关。曹操知关中边远，若群贼各依险阻，征之非一二年不可平复。故盛兵聚于关前，迁延日久，引马超添兵来聚。曹操每闻马超加兵，则有喜色，以为一举可灭。曹操不取河东，以骄敌心。却教徐晃、朱灵暗渡河西结营。曹操观马超生得粉面朱唇，腰细膀宽，声雄力猛，白袍银铠，暗暗称奇。马超勇不可挡，西凉兵人人勇健。曹军抵当不住，大败。马超引军直入中军，来捉曹操。乱军中，只听得西凉军大叫：“穿红袍的是曹操！”曹操急脱下红袍。又听得大叫：“长髯者是曹操！”曹操惊慌，掣所佩刀割断其髯。马超又令人捉拿短髯者。曹操闻知，即扯旗角包颈而逃。正走之间，背后一骑赶来，回头视之，正是马超。曹操大惊。左右将校撇下曹操，各自逃命。马超厉声大叫曰：“曹操休走！”曹操惊得马鞭坠地。看看赶上，马超从后使枪搠来。曹操绕树而走，马超一枪搠在树上；急拔下时，曹操已走远。马超纵马赶来，山坡边转过曹洪，拦住马超死战。曹操得命走脱。
名段品读
离间计曹操抹书
[曹操领兵渡渭河。马超依兵法所云，半渡而击。曹军大乱。马超距曹操已不得百余步。曹操帐前骁将许褚见状，急负（驮，背）曹操，一跃上船。落水将士扳住船边，争欲上船逃命。船小将翻。许褚掣（抽）刀乱砍，傍船手尽折，倒于水中。曹操伏在许褚脚边。马超喝令骁将绕河射之。矢如雨急，船中数十人皆被射倒。马超箭不虚发，船上驾舟之人，应弦落水。其船反撑不定，于急水中旋转。许褚独奋神威，将两腿夹舵摇撼，一手使篙（gāo）撑船，一手举马鞍遮护曹操。渭南县令丁斐见状，急尽驱南山寨内牛马，漫山遍野，引西凉兵回身争取。曹操因此得脱。曹操赞马超不减吕布之勇。许褚不服，拍马舞刀，去与马超恶斗二百余合，不分胜负。许褚性起，回阵卸甲，浑身筋突，赤体提刀，翻身上马，两个又斗到三十余合。两军大骇，猛将齐出混杀。曹军大乱，折伤大半。曹操令坚闭休出：]
却说曹操料马超可以计破，乃密令徐晃、朱灵尽渡河西结营，前后夹攻。一日，操于城上见马超引数百骑，直临寨前，往来如飞。操观良久，掷兜鍪于地曰：“马儿不死，吾无葬地矣！”夏侯渊听了，心中气忿，厉声曰：“吾宁死于此地，誓灭马贼！”遂引本部千余人，大开寨门，直赶去。操急止不住，恐其有失，慌自上马前来接应。马超见曹兵至，乃将前军作后队，后队作先锋，一字儿摆开。夏侯渊到，马超接往厮杀。超于乱军中遥见曹操，就撇了夏侯渊，直取曹操。操大惊，拨马而走。曹兵大乱。
正追之际，忽报操有一军，已在河西下了营寨，超大惊，无心追赶，急收军回寨，与韩遂商议，言：“操兵乘虚已渡河西，吾军前后受敌，如之奈何？”部将李堪曰：“不如割地请和，两家且各罢兵，捱过冬天，到春暖别作计议。”韩遂曰：“李堪之言最善，可从之。” 超犹豫未决。杨秋、侯选皆劝求和，于是韩遂遣杨秋为使，直往操寨下书，言割地请和之事。操曰：“汝且回寨，吾来日使人回报。”杨秋辞去。贾诩入见操曰：“丞相主意若何？”操曰：“公所见若何？”诩曰：“兵不厌诈，可伪许之；然后用反间计，令韩、马相疑，则一鼓可破也。”操抚掌大喜曰：“天下高见，多有相合。文和之谋，正吾心中之事也。”于是遣人回书，言：“待我徐徐退兵，还汝河西之地。”一面教搭起浮桥，作退军之意。马超得书，谓韩遂曰：“曹操虽然许和，奸雄难测。倘不准备，反受其制。超与叔父轮流调兵，今日叔向操，超向徐晃；明日超向操，叔向徐晃：分头提备，以防其诈。”韩遂依计而行。
早有人报知曹操。操顾贾诩曰：“吾事济矣！”问：“来日是谁合向我这边？”人报曰：“韩遂。”次日，操引众将出营，左右围绕，操独显一骑于中央。韩遂部卒多有不识操者，出阵观看。操高叫曰：“汝诸军欲观曹公耶？吾亦犹人也，非有四目两口，但多智谋耳。”诸军皆有惧色。操使人过阵谓韩遂曰：“丞相谨请韩将军会话。”韩遂即出阵；见操并无甲仗，亦弃衣甲，轻服匹马而出。二人马头相交，各按辔对语。操曰：“吾与将军之父，同举孝廉（举孝廉，一种由下向上推选人才为官的制度），吾尝以叔事之。吾亦与公同登仕路，不觉有年矣。将军今年妙龄几何？”韩遂答曰：“四十岁矣。”操曰：“往日在京师，皆青春年少，何期又中旬矣！安得天下清平共乐耶！”只把旧事细说，并不提起军情。说罢大笑，相谈有一个时辰，方回马而别，各自归寨。早有人将此事报知马超。超忙来问韩遂曰：“今日曹操阵前所言何事？”遂曰：“只诉京师旧事耳。”超曰：“安得不言军务乎？”遂曰：“曹操不言，吾何独言之？”超心甚疑，不言而退。
却说曹操回寨，谓贾诩曰：“公知吾阵前对语之意否？”诩曰：“此意虽妙，尚未足间（j iàn，挑拨离间）二人。某有一策，令韩、马自相仇杀。”操问其计。贾诩曰：“马超乃一勇之夫，不识机密。丞相亲笔作一书（信件），单与韩遂，中间朦胧字样，于要害处，自行涂抹改易，然后封送与韩遂，故意使马超知之。超必索书来看。若看见上面要紧去处，尽皆改抹，只猜是韩遂恐超知甚机密事，自行改抹，正合着单骑会语之疑；疑则必生乱。我更暗结韩遂部下诸将，使互相离间，超可图矣。”操曰：“此计甚妙。”随写书一封，将紧要处尽皆改抹，然后实封，故意多遣从人送过寨去，下了书自回。果然有人报知马超。超心愈疑，径来韩遂处索书看。韩遂将书与超。超见上面有改抹字样，问遂曰：“书上如何都改抹糊涂？”遂曰：“原书如此，不知何故。”超曰：“岂有以草稿送与人耶？必是叔父怕我知了详细，先改抹了。”遂曰：“莫非曹操错将草稿误封来了。”超曰：“吾又不信。曹操是精细之人，岂有差错？吾与叔父并力杀贼，奈何忽生异心？”遂曰：“汝若不信吾心，来日吾在阵前赚操说话，汝从阵内突出，一枪刺杀便了。”超曰：“若如此，方见叔父真心。”两人约定。次日，韩遂引侯选、李堪、梁兴、马玩、杨秋五将出阵。马超藏在门影里。韩遂使人到操寨前，高叫：“韩将军请丞相攀话。”操乃令曹洪引数十骑径出阵前与韩遂相见。马离数步，洪马上欠身言曰：“夜来丞相拜意将军之言，切莫有误。”言讫便回马。超听得大怒，挺枪骤马，便刺韩遂。五将拦住，劝解回寨。遂曰：“贤侄休疑，我无歹心。”马超那里肯信，恨怨而去。韩遂与五将商议曰：“这事如何解释？”杨秋曰：“马超倚仗武勇，常有欺凌主公之心，便胜得曹操，怎肯相让？以某愚见，不如暗投曹公，他日不失封侯之位。”遂曰：“吾与马腾结为兄弟，安忍背之？”杨秋曰：“事已至此，不得不然。”遂曰：“谁可以通消息？”杨秋曰：“某愿往。”遂乃写密书，遣杨秋径来操寨，说投降之事。操大喜，许封韩遂为西凉侯、杨秋为西凉太守。其余皆有官爵。约定放火为号，共谋马超。杨秋拜辞，回见韩遂，备言其事：“约定今夜放火，里应外合。”遂大喜，就令军士于中军帐后堆积干柴，五将各悬刀剑听候，韩遂商议，欲设宴赚请马超，就席图之，犹豫未去。不想马超早已探知备细，便带亲随数人，仗剑先行，令庞德、马岱为后应。超潜步入韩遂帐中，只见五将与韩遂密语，只听得杨秋口中说道：“事不宜迟，可速行之！”超大怒，挥剑直入，大喝曰：“群贼焉敢谋害我！”众皆大惊。超一剑望韩遂面门剁去，遂慌以手迎之，左手早被砍落。五将挥刀齐出。超纵步出帐外，五将围绕混杀。超独挥宝剑，力敌五将。剑光明处，鲜血溅飞：砍翻马玩，剁倒梁兴，三将各自逃生。超复入帐中来杀韩遂时，已被左右救去。帐后一把火起，各寨兵皆动。超连忙上马，庞德、马岱亦至，互相混战。超领军杀出时，操兵四至：前有许褚，后有徐晃，左有夏侯渊，右有曹洪。西凉之兵，自相并杀。
后 续
失冀城马超落难
马超引百余骑，截于渭桥之上住扎。天色微明，曹兵前后大至，乱箭夹射。马超以枪拨之，矢皆纷纷落地。曹兵围裹坚厚，不能冲出。马超于桥上大喝一声，独骑杀入河北，却被暗弩射倒坐骑，堕（duò，坠落）于地上。曹兵逼合。正在危急，忽西北角上庞德、马岱军杀到，救了马超，翻身杀条血路，望西北走脱。曹操传令诸将，无分晓夜，务要赶到马儿。得首级者，千金赏，万户侯；生获者，封大将军。众将得令，各要争功，迤逦追袭。马超顾不得人马困乏，望陇西临洮远奔而去。从骑渐散，止剩得三十余骑。曹操追至安定，方收兵回长安。授韩遂西凉侯之职。韩遂已无左手，做了残疾之人。曹操授其西凉侯之职。凉州参军杨阜（fù）知马超有吕布之勇，兼深得羌人之心。遂劝曹操且休回兵，乘势剿绝，以免他日养成气力。曹操以中原多事，南方未定，无奈班师回许都。行前嘱杨阜领兵，以防马超。杨阜保荐韦康为凉州刺史，同屯冀城。马超兵败入羌，二载有余，结好羌兵，攻拔陇西州郡。所到之处，尽皆归降；惟冀城攻打不下。韦康求援不得，不听杨阜苦谏，大开城门，投拜马超。马超将韦康四十余口尽斩之，不留一人。马超见杨阜守义，复用其为参军。杨阜知马超有勇无谋，遂假意归降，暗地联络，里应外合，攻破冀城。马超妻杨氏、幼子三人，并至亲十余口，都被从城上一刀一个，剁将下来。马超气噎（yē，塞住）塞胸，杀开一条血路，零零落落，剩得五六十骑，连夜奔入历城，从城南门边杀起，尽洗城中百姓。次日弃城杀出，望西而逃，只有庞德、马岱等五七骑后随，径往汉中投奔张鲁。
一章一得：
不慕虚名，可远祸端；（曹操拒绝称帝）
寡谋多疑，易被离间。（马超有勇无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