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七月二十四日 深夜
他觉得这个夜晚静的异常。黎明还未到来,天空如墨一般漆黑,他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等待黎明前最后的审判。
睡不着,脑中放映着白天的发生的一幕幕。 起床,没有换掉身上的棉睡衣,这样的夜晚,什么事都不会让人们觉得异常。
街道上空空如也,城市的昼与夜温差竟然这样大,他抱紧双臂,这样的姿势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刚刚诞生的雏鸟。星星都被朔风卷走,路边的水洼反着盈盈的光晕。他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时常踩进这样的小小陷阱中。
这个世界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万分小心,步步为营。却终究难免跌落陷阱,一身的骄傲被剥落贻尽。
从天边最远的云层间,渗出了第一缕光线,是红褐色的,像鲜血,是泊泊流动着的。
她:
七月二十五日 清晨
寂静的房间忽然想起一声刺耳的闹铃声。
女孩左手懒懒地揉着眼睛,右手迅速地拍下了聒噪不止的闹钟。下意识地起来穿衣服,摸着头顶不知什么形状的头发,想起昨晚头发没干就睡觉了。
然后,女孩想起了一件事,穿衣服的手慢慢停了下来。
七月二十四日,昨天公司裁员了。是的,长相普通,工作也不积极的她被裁掉了。想到这里,女孩真想说句脏话。唉算了吧,反正她也不喜欢那工作,她像一个被戳瘪的气球,滑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睡了一会,女孩还是决定起床了。不过失业而已,没必要弄得自己那么落魄。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粉色运动装,头发梳的高高的,她决定去晨跑。
以前读书时,常常起的很早去跑步,为了上课时能清醒些。那时候,校园的操场上空总能听见飞机的轰鸣,不知道是那种机型的飞机掠过长空,后面拖出两条长长的气流,拽着她的视线消失在最远的云层间。匆匆掠过,是要去哪里呢。
那时候,她的梦想,也想那架小小的飞机一样,愉快地飞往另一个城市。那座城市,就是现在的样子,高楼林立,光怪陆离。
她绕着城市的公园跑,清晨的阳光一点也不刺眼,是柔柔软软的,像小姑娘额前的碎发。她觉得也许这个城市就这么大而已,自己转来转去,也总是会回到原点的。
他:
他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夜,夜晚的冷风让他的头脑能保持清醒。在这城市的一个小小角落,他目睹了太阳升起的全程,而在此前,他从未注意过。
当温暖的橘色光晕悄悄爬上他的睡衣衣角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女孩。
梳着干净利落的马尾,粉色的运动套装,她在跑步,额头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像水晶一样闪烁。
他想她一定很幸福吧,是这个城市的宠儿。女孩嘴角一直有抹淡淡的弧度,像是在说她很累,但是她还有希望。这或许就是自己与她最长的距离,最深的沟壑。
女孩子在他身边坐下的时候,他的头依然很眩晕,但听觉异常灵敏。女孩问他:要不要一起跑跑步呀。
好。他不是很愿意被打扰,但是,今天不同。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晚上,他很累也有些冷。他觉得自己像迁徙的候鸟,翅膀上带着滩涂与芦苇的潮水声,那是希望的钟声。可是在萧瑟严冬到来之时,他必须要迁徙,离开熟悉的安逸,在新的地方,遇见新的人,开始不同以往的生活。
她:
从那一天起女孩不再一个人跑步,她的身边多了一个男生。和自己穿一样的运动装,与自己一样对这个城市残存眷恋 。
女孩觉得,他就像迁徙的候鸟,还未找到最温暖的港湾。
或许他来自寒冷的西伯利亚,又或许在印度洋的小岛上折伤了翅膀。但是,他历尽千辛飞来这个城市,就不会因为挫折而轻易离开。
他:
后来,很久很久以后。他已经熟悉了这个城市的每条街道,已经看惯了每天清晨的车水马龙,已经和过去幼稚脆弱的自己做过最深刻的道别。但有时在某个清晨,他会想起一个女孩。
一个在自己最失望丧气的清晨,梳着马尾,问自己要不要一起跑步的女孩。
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有找到新的工作,却有了更多的时间去观察这个城市,他们一起站在清晨的银杏树下看着天空,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慢慢的解冻,潮湿的霉斑一点点剥落,残存的希望日渐壮大,最后,撑起了那个更加强大,无坚不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