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是犀科,是最大的奇蹄目动物,也是仅次于大象体型巨大的陆地动物。所有犀牛基本上都是身体强壮、体肥笨拙。我最喜欢它头部的独角或双角,有的雌性可能无角,不知道独角兽的独角和犀牛的独角有没有关系。犀牛多数生存在开阔的草地、稀树草原、灌木林或沼泽地。犀牛多独居,个体之间很少接触。
我没有生存在开阔的草地,我每天都身处在钢铁森林中,从这片森林到那片森林,路上景色别无二致,没有遇到过长在溪边的草地。身处在火热的世界里,我总觉得我该像犀牛那般向前走。
犀牛的外在坚硬,像是披着一层铠甲,但谁都知道它内里的器官也是棉花糖般的柔软。人不也一样?有几个夜晚是在思考事情而不得的情况下入睡的,又有几个早晨是在惶恐中醒来的,惶恐的大概是因为年轻的缘故,总有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身世浮沉雨打萍”的幻觉。也大概是因为年轻,早上对着镜子打气的自己,像只充满气的气球,到了晚上便开始泄气,开始怀疑自己白天的正能量是虚幻的吗?白天的坚强是认真的吗?那种外在的虚幻的坚强,带着一层生人勿近的硬壳,到了夜晚开始一层一层脱下来,柔软的自己跑出来。所以你说,夜深怎么好意思安慰一定哭泣的硬汉,他骨子里一定还住着一个柔软的sad boy。外在坚硬,内在柔弱,人和犀牛的通病。
廖一梅有本书叫《像我这样笨拙地生活》,内容早就扔到了外太空,这个题目却老是有事没事蹦到我的脑袋里。开阔的草原可能住着狮子、鬣狗,住着各种各样危险的动物,但犀牛因身体肥胖而变得笨拙,它的生活是慢吞吞的,它们知道自己生活的意义吗?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我们的生活意义,但我们早就投身在生活的热浪里。周遭万物好像都以光速向前飞,地铁上的人是匆忙的,公车上的人是匆忙的,打电话的时候人是匆忙的,工作的人是匆忙的,连上学的人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很匆忙。而我或者说你,我们似乎有点笨,慢吞吞地走,阳光明媚的少年时代并不能保留太长时间,而我们都跟生活碰撞的有点剧烈。其他人可能比我们更快地实现所谓人生理想吧,我们也肯定有过不忿、怨怼,也罢,既然上天赐予的笨拙个性,何苦硬生生学着聪明,不如且笨拙且老实地生活好了。
你知道吗?犀牛是一种视觉虚弱,但嗅觉灵敏的动物。人在爱情里有时候也像这样呢。有过这么一种说法,爱是有着物理属性的,爱的过程,实际上是一种气味上的吸引,与荷尔蒙相关,每个人有自己的气味,爱一个人,是迷恋他散发出的独特气味,爱是因气味,因这种最原始,最纯粹的东西。但我们看见更多人强化视觉,弱化嗅觉。气味的小雷达被关闭了,因爱寻找恋人越来越难,所以强化了视觉吗?可能这样是简便快捷的办法。但我这样的笨人,大概还是更喜欢另一个人的味道,要足够吸引。头发的香味、手指的香味、衣服的香味,都不应该是掺了酒精的香水味道,当你发现你特别特别想靠近一个人的时候,想闻一闻他衣服的味道时,你可能已经被他吸引了。陷入爱情的犀牛,带着一种先天的莽撞,莽撞地就爱上了一个人呢。
深秋的时候,城市开始下雨,一个人生活就要好好照顾自己,对你说也对我自己说。犀牛不是喜欢群居的动物,你说它们一个一个的独立个体是怎么应对寒冷的冬天的,是靠着本来的坚硬的外在吗?它们是不是也渴望温暖的拥抱?这些都不得而知。而我知道的是,我们中的绝大部分,仍然一个人生活着,单枪匹马面对生活抛来的各种彩蛋。还是廖一梅,她创作的戏剧《恋爱的犀牛》里,有这些台词: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家,没有事业,没有人需要我。我的人生是零,是空落落的一片。你可以花钱买很多女人同你睡觉,同很多萍水相逢的女人上床,但你还是孤单一人,谁也不会紧紧地拥抱你,你的身体还是与他人无关。我们好多人都说“我热爱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的时候多自在美好啊”,大家都在共同撒一个谎,撒谎的人多了就当成了真相。人有时候像犀牛,人又不完全是犀牛。独居毕竟不是独处,我们这些平凡的人类其实还是需要一个怀抱的吧,这怀抱可能带着欲望也可能没有,我不期望一切热烈,我期盼一切温暖。独居犀牛也许可以自制温暖,独居的我们却不一定做得到。所以我们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有想要跑到人群里的时候,也会想要获取一个拥抱的时候吧。
我可能带着一点偏执,偏执地想象自己是人群里的犀牛。缓慢笨拙地生活着,坚硬又柔软地糅合着,想要闭上眼睛依靠嗅觉寻找爱,即使独居也想要紧紧拥抱一个人。像犀牛那般一个人走吧,或许我走着走着,能穿越森林找到草原,也能逗逗小花小草,最终还能陪伴另一个人,一起度过寒冷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