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高考了。该加的油已经加了,该打的气已经打了,所以今天来跟大家分享一个故事,很长很长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觉得她自己是一个“一人抵十的半途而废者”,从高中选科目到选大学和高考,再到选专业,充满着放弃。在她的历程中,你也许也会从中看到一点自己的影子。
不过,故事没到最后,谁又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呢?
一人抵十的半途而废者
两年前我曾被当时的同桌描述:“关于规划,她很早的时候就给自己定下了未来五年的发展计划,比如她要在什么时候达到多少的成绩、通过什么渠道方式出国留学,一步一步走得很踏实……”
或许是因为规划未来会让我难得有种“能掌控自己人生”的错觉,我确实一向对此有着超乎想象的热情。
只是规划与真实情况又自然不总是相同的,我确实擅长规划,但用我爸妈的话说是“搞七捻三,花头很多”,我的大部分规划都不幸胎死腹中,除了外在条件的限制,也有部分原因是我是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我非常擅长半途而废。
一
我是上海的最后一批3+1考生。由于3+3新模式的教育改革,高考于2016届的考生而言都是背水一战,再没有什么“复读一年”的选择。由此,高三最后的四场考试便显得尤为重要,不允许任何失败。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毫无任何理科头脑,高一理科还考过45分,荣登年级倒数第三的宝座。
只是人有时总不可避免地会高估自己——在我期中期末都与物理学霸约答疑、并每次都在一下午的突击后轻松考到班级前三后,我开始觉得自己非常有物理天赋。当时正值分科,父母劝我高考选物理,物理老师也说“孩子很聪明,认真学没问题”,于是我没有多加思考就点头同意了。
班主任三番五次找我谈话,告诉我物理和数学两门理科一起来有多可怕,委婉地提醒我回头看看自己高一的成绩。而我也非常坚持不懈,整个学期都在与其打太极,“好的,谢谢老师”“嗯,我知道了”“我会再考虑的!今天回去就和爸妈再商量一下。”
结果呢?
我在物理班的考试中从没有考到过110分,作业统统做不来,每道题都要再去找学霸点拨,从最初看到各种受力图就头晕,到后来看到数字都厌学,数学化学生物也都不想再多看任何一眼。高二下学期的期中考试后,我找到我妈:“我读不下去了。我觉得我地理很不错,想转地理。”
“地理?会考考得好不代表高考也考得好,而且你高一考完都大半年不学了。”
“别人都学了好久啦,你跟不上怎么办?”
“物理能填的专业很多,地理能填的肯定很少的。”
……
我的父母在此文中从来不是反派形象,他们提出的这些顾虑都是真真切切的问题,也着实给头脑发热的我泼了好大一盆冷水。只是冷静下来后我依旧坚持我的决定。
我十分幸运能有这样开明的父母,他们管我管得很严,却也尊重我的大部分决定。一周后我妈就打电话给了班主任,她说:“她最近情绪真的不太好,我们综合考虑现在的情况后,决定支持她改地理。”
于是,我真实地经历了原以为只有小说中才有的“高三理转文文转理”,只不过没有那么多感人肺腑的爱情与浪漫情节,做出决定的原因仅仅就是读不下去罢了。
唯一能在年级间流传的大概只有,“X老师说,jzy妈妈打电话说她天天为此在家里哭哇!”
二、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也莽撞得可怕,决定加地理时的自己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坚定。除去和父母同学老师说的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看上去很有道理的考虑,擅长逃避的我选择这个学科的真实原因其实是:理科太难,政治搞不明白,历史背起来实在太多了。
好在我后来也真正喜欢上了这个学科,并且在整个高三为此投入了最多的精力,也因此学得很好。不过,能够让我高考有个不错结果的,可能还是因为我的心理压力不像大部分人那么大。
高一,早在高考改革政策公布前的某天,我妈就走进了我的房间:“澳大利亚的大学可以用中国高考成绩加语言成绩申请,你去看看,考虑一下。”
什么话,根本用不着考虑!
我从初中开始就是想往外跑的人,初二就抱着本六百页的大砖头书背雅思单词。一看澳洲八大都在世界前一百,还只要有足够的语言成绩、高考考到一本线就能申请大部分专业,如果分数高还能去读法学院,学英美法系的法律。
我欢天喜地,当即拍板决定国内国外两条路都开始准备,之后的那个暑假就去考了个雅思。
我是真的从此爱上了澳大利亚。
偷偷在做作业时把澳洲八大网站上所有的专业、录取要求和必修课程都摸了个透,坐在床上假装背考点,在爸妈推门而入时把所有澳大利亚就读体验、生活体验的帖子迅速关掉。
我还因此认识了迄今为止最好的朋友之一,她当时要移民澳洲,而我几乎认定了我以后会去澳洲读我喜欢的法律专业,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臭味相投,还信誓旦旦地约好以后到了澳大利亚一定要一起出来旅游。
三
高三时我不再研究澳大利亚的大学了,因为有了高考志愿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开始三天两头捧着那本历年高考录取分数线写写画画,并在认真仔细的研究后早早地填完了一份几乎全是小语种的高考志愿表。顺便还遵循父母建议,贯彻“多条腿走路”的生活态度,保险起见在过年期间又报了个港大和港科大,甚至还报了个香港教育学院保底,想着,万一差到极致了还能去香港混个老师做。
一切都开始走在正常的轨道上,如无意外,我可能就会如愿以偿出国学习法律,可能会就读国内综合性大学的优势语言专业或者某所外国语大学,也有可能去香港读好的大学不喜欢的专业……
直到四五月份,综合评价开始填志愿。
“填了再说吧,说不定就进了。”
于是我填了一个复旦,填志愿时想着社会科学试验班不错,可以本科先打好社科基础,毕业后再去读法律,就把它放到了第一志愿。(第二是英语,第三是法学)
结果进了。
我妈:“都考上复旦了,也是你想读的专业,就先别出国了吧。”
我:“好的。”
我又一次半途而废地放弃了香港和澳大利亚这两个选择,以及这么久以来的相关规划。因为我觉得复旦的平台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跳板,帮助我去更优秀的院校攻读法律学位,走上一条辉煌人生路……录取后的我甚至浏览过耶鲁法学院官网。
四
大学的第一年于我而言是黑暗的。第一学期我对自己的能力有着错误的认知,整天吃喝玩乐,认为和高中一样考前抱抱佛脚就总不会太差的。结果到了期末头发开始大把大把地掉。
我见识到平时与自己一起玩的人当真称得上是天才,几天的时间自学完所有课一学期的知识,倒背如流且运用自如,最终的绩点在全专业两百多人中排第七。而我连续几周睡不满五个小时,背书背到昏天黑地,最后排名一百八。
社科第一学期的基础课程实在过于索然无味,每天淹没在繁杂琐碎的知识和晦涩难懂的文献中,还拿了个这么差劲的成绩。
于是我看到新闻说复旦从下一届起要增设西语专业时,喜欢逃避的我又有了半途而废的想法:“我想转降17级西语。”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地,这次我被父母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我不得不继续在社科学下去,当第二学期别人早已确定了自己想被分流到哪个专业、并开始修相关基础课时,我开始为未来迷茫:复旦并没有如当初想象中一样能够成为我的跳板。
我之前因此而放弃了本科出去读法律的机会,但现在我在这里的绩点却似乎限制了我——将来再也没有资格申请法学院。
到了大一结束,要分流的时候,我觉得国际政治还不错,其他的——社会学、行政管理,都不太适合我。而对于社会工作,我毫无了解。
在社科专业的内部,流传着“社工是最差的专业,去的都是绩点最低的人”的说法,很少有人真的去修社会工作导论、去了解这个专业,它听上去以后干的就是居委会大妈的活,基本没有人想读。而爸妈更是从某一天起就开始认为社科找不到工作、其中又尤以社工为甚。
也不知道是不是残存的叛逆心作祟,还是因为有人和我说“你人很好,适合读社工”,我开始研究这个专业。
结果?
研究社工好几个月后的结果是,我又在最初的规划上半途而废了。我在截止前改了志愿,决定读社工。
我后来的绩点虽然提高了非常多,但国政的竞争实在太激烈,我了解自己的能力。在这所学校很多时候都不是努力了就能超过别人的。
我想到高中在理科班做凤尾和平行班做鸡头时自己的心理状态,我觉得自己与其在一个一般喜欢的专业承受高压,陷入溺水模式,不如在另一个一般喜欢的专业学得轻松一些,能够多喘几口气,有时间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五
我为我的决定付出了一些后果,但我自认也收获了不少——比如在这个竞争不那么激烈的专业顺利拿到了奖学金,比如留在了全复旦交流机会最多的学院之一,获得了去伯克利的机会,又比如有了时间课后自己学西语(虽然学得非常不怎么样)。
父母给过我很多建议,他们多次主动建议我转专业,去国政或者法学院,或者新闻学院。
但这次,我决定不半途而废。
我做事总是犹犹豫豫不够坚定。我当然也想坚定一些,希望自己再也不会遇到问题就逃避,再也不会半途而废,也再也不会为纠结于过去、为当年放弃了其他的人生道路而后悔。
当然,我其实直到现在都没能走出“如果不能读法律,还有什么职业能做”的困境。在投入到如今学业中一段时间后,我的迷茫与恐慌又在前几天,重新被班会上辅导员建议我们开始规划未来的语句点燃。
正如一年半前,我说我需要多出大一这一年时间来让自己选专业一样,我甚至又开始考虑延毕一年。
除了让自己在出国交流以外的学期不要过得太苦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我又觉得也许我该利用自己在上大学前节约了两年的优势,尝试在本科挥霍掉一年思考未来的学业、职业与人生规划。
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虽然我一直在半途而废,但我始终怀抱着我的热望。是这种热望让我做出这样那样的决定,在机会面前犹疑,在旧的路上调头,在新的路上前行。
也许我最后会因此成功,也许最后还是在原地踏步、白白浪费掉从前的努力节约出的两年,不管结果如何,自己的选择自己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