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一次肾结石尿道结石复发，文慧慧捂着右边疼痛的肚子，脚步轻浮的走去医院。还好横过一条车水人流的大街，对面就是镇医院二门诊，五分钟的路。

额头冰凉，身子发软，一脚踏入内科医生门诊，文慧慧顾不得斯文一屁股坐在医生对面椅子上，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她软软的把头伏在医生桌面上，有气无力的呼吸。

“我好痛，医生。”文慧慧带着哭腔的语调，听着让人心酸。

“什么事？”医生是个中年男人，平头装，穿白大褂，戴口罩，粗粗的口音从白色口罩里吐出来，双目的视线也从电脑屏幕上转到烂泥一样文慧慧身上。

“尿道结石、肾结石。”文慧慧把手中的病历簿递到医生面前，吐字如游丝。

“先帮你检查一下。”医生站起来，示意文慧慧到门诊窗户边的床上躺下。

医生拿起挂在胸前的听筒，在文慧慧胸脯上听听，又在疼痛的地方挤压，问，“这里疼吗？”一番听诊折腾，医生终于坐回办公桌前，为文慧慧开药。

文慧慧疼痛的地方越来越强烈，额头又是冰凉一片。文慧慧个头矮小，体质纤弱，她一向不干重活，吃不了苦，所以偶有小病小灾她都痛苦不堪，这会儿心焦火急的希望医生能有秒手回春的医术，给她吃一粒药或打一针屁股针，身上的疼痛马上消失。

2

交了药钱领着药水到打吊针的注射室，文慧慧放眼一看，打吊针的病人还真不少，有中年妇女，有花白头发的老人，还有一位五六岁的小男孩在哭。那小男孩稚嫩脸上的泪痕晶莹剔透，蕴含着莫大的哀伤。是人都会生病，都是肉体凡胎，都吃五谷杂粮。文慧慧沉重的心忽然得到了一些释怀，她得了病往往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放眼望去，和她一样不幸的人多的是。

护士帮文慧慧打好吊针，文慧慧要求她躺床上，因为半个月前肾结石病重的时候她来检查打吊针，她也是躺在床上。注射室靠近墙壁那里摆有三张床，还有一张空的，文慧慧瞅见了，她认为躺着会比坐着舒服。

那个身子苗条的女护士顺从文慧慧意愿，帮文慧慧把药液瓶带到床位边。

第一个床位的病人是个年轻女人，嘴唇殷红，似一瓣鲜色的玫瑰花瓣。文慧慧只瞅了这个女人一眼，就把羡慕的目光转移到中间床位的病人身上，不看文慧慧的心情还平静如水，一看平静的心情顿时汹涌奔泻，波浪滔天。也是一位年轻姑娘，非常清秀的女孩。黑发如墨松松散散披挂肩膀上，眉毛翘翘，眼珠闪亮如星星。气色极佳，如果不是手腕上的针还有女孩头顶上吊的药瓶，方慧慧不相信女孩会是病人。

女孩坐在床位上正在享受着醇香的美食，一位年轻青涩的男青年手里端着一碗稀粥在喂女孩，一勺一勺慢慢的小心的喂，耐心、细致、体贴。当文慧慧靠近床边的时候，男青年冲着文慧慧很有礼貌的笑笑。

男青年温柔、阳光。文慧慧冲着男青年点头微笑。内心里却充满了苦涩，别人生病有亲人照顾，自己呢？形单影只，可怜啊！文慧慧为自己叹息。

3

“几点钟开始痛？” 刚才在内科门诊，那位中年男医生一面写病历一面问。

“八点多。”文慧慧老实回答。上班没多久，文慧慧就感觉不舒服，肚子疼，她意识到尿道结石发作，当时只是隐隐约约的痛，不是很严重，文慧慧硬撑着上班，活儿不累，她是最怕找医生的人，一是怕花钱，那钱在医院里就是一张纸。文慧慧在一间私人小厂做临工，待遇低，每个月仅够她买吃的穿的没有余钱，所以她总觉得生病花钱花的是冤枉钱，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意踏进医院大门。不管什么病，进了医院就是检查拍照验血验尿，医生在电脑里刷刷刷，随便写几个字，病人就得掏钱，掏得心痛。对一个普通打工仔少则几天多则一个月的血汗钱。

怕花钱不看病，好啊！疼死你！生活就是这样的无奈。文慧慧在厂里捱到10点半实在受不了才向组长请假下班。

文慧慧也没有及时到医院找医生，她回到家里躺床上，忍受着右边肚子隐隐约约的疼痛，她辗转反侧皱眉轻哼，她盼望着奇迹出现，她幻想着病魔会可怜她同情她，只要她安安静静的睡着，病魔自然会消失，还她一个健康的身体，一个省钱的机会。

丈夫下班回来了，丈夫在家里吃饭。丈夫只是淡淡的看一下在床上脸色铁青的老婆，简简单单的问一句“怎么啦”自顾自的吃饭，然后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尿道结石又痛了。文慧慧回答。

“要去看医生吗？”文慧慧侧过身子 侧着脸庞问丈夫，说完又痛苦的呻吟，疼痛加剧，似被人用手拉扯一样。

好啊！我陪你去，我不上班。文慧慧多想听到从丈夫口里说出这句暖心的话，可她失望了，“要去你去，反正你有钱。”丈夫头也不抬，依然低头看手机，老婆的生死好似与他无关。

文慧慧的心一下子如六月落雪花。结婚几十年，丈夫一向对她冷漠无情，从不关心她的身体。指望丈夫是不可能的，只能靠自己。丈夫上班去了，文慧慧硬撑着病痛的身子去医院。

4

吊了一个钟头吊针，文慧慧觉得口干舌燥，她多想喝水，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找谁帮忙。环顾四周都是吊针的病人，有陪伴的人文慧慧不熟悉。文慧慧眼光落在中间床位那个男青年身上，她想张口，又开不了口，文慧慧自尊心强，轻易不肯求人特别是陌生人。

人活一辈子到底为了什么？那么多的病痛折磨，当你生病了，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活着有什么意义？文慧慧悲哀的心里充斥着这份悲伤的念头。

本来是打消炎止痛针的，可文慧慧觉得肚子越来越痛，额头又是冰凉一片。文慧慧忍不住辗转反侧大声呻吟。旁边床位小青年看着文慧慧，羞涩的笑笑，一副爱莫能助的同情。

“护士，我肚子怎么越来越痛？”文慧慧冲着护士大叫。

一位矮矮的护士走过来了，她抬头看看铁杆上的吊液，无奈的冲文慧慧说，“我也不懂，你吊的就是止痛药水啊！”

“有没有亲人陪你来？”护士问文慧慧。“没有。”文慧慧摇摇头回答。

“给我打杯开水吧。”文慧慧早就嘴唇干涩，这时候只好冲护士求助。

想喝水好的。矮护士冲着一个穿蓝色工作服的女人 叫唤，“过来给这个病人倒杯热水。”

穿白大褂的都是正式护士，穿蓝色衣服的大概是杂工吧。文慧慧猜测，因为文慧慧看到，矮护士又支使蓝色衣服的女人去帮忙找医生，不多会，一位内科男医生进来，问了一些文慧慧的情况转身离开。

蓝色衣服的女人来问文慧慧要钱，她说医生要给她加药，她取钱去帮忙拿药。文慧慧疼痛的心又是一阵天崩地烈的绞痛，加药加钱等于挖她的心肝。文慧慧无可奈何给了蓝色衣服女人一百元钱。

也许是喝了水，半个钟头之后文慧慧憋尿了，她站起来自个儿带着药液上厕所，从厕所回来，文慧慧忽然发现肚子不痛了，怪事！文慧慧气色好起来，高兴的对旁边的病人说。

“我丈夫生肾结石那会儿蹦蹦跳跳，这种病要多运动。”坐在 前面椅子上打吊液的胖女人对文慧慧说。

这时候矮护士走过来又对文慧慧说，生结石的病人要多运动，结石吊下来就不疼，被夹着不上不下才痛。

文慧慧恍惚明白，她突然从床上站起来，体内的结石吊下来所以不疼了。早知这样就不用多给钱蓝色衣服女人给她多买药。

后来的医生又给文慧慧多开两瓶消炎止痛药，多花68元钱。药退不回去，文慧慧只好发出无奈的叹息。

旁边两个床位都换了人，这时候吊药水多文慧慧 隔半个钟又要去一趟厕所。去厕所回来，发现中间床位躺着一位男人，男人约四十岁左右，脸庞清瘦。

肚子不痛了，文慧慧心情好多了，主动和旁边的男人聊起来，“你患什么病？”

男人很健谈，话一出口滔滔不绝，“牙疼，疼死了！我在深圳工作，深圳医生不开吊液只开药，吊液副作用大。”

文慧慧望着男人平静的脸庞，清脆如喇叭一样大的说话声，心里暗暗觉得好笑，男人像牙疼的人吗？

“我有社保卡，深圳不保销，我在这里租房子，我回这里看病。”男人依然兴致勃勃的说，生龙活虎的样子。

“我吃太多辣椒了，害得牙疼。”男人懊悔不迭的说，说着竟然笑起来，像个孩子。

男人的乐观开朗感染着文慧慧。男人的身边也没有人来陪伴。文慧慧一肚子怨恨、失落感慢慢的消失殆尽。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半钟，冬天的天气来得特别 早，透过窗户看出去，外面被黑暗笼罩。丈夫这时候应该是吃了晚饭又去加班了。丈夫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文慧慧，一声关心的问候也没有，大概她死在外面丈夫也不需要知道。

呕吐过一次，刚开始打吊液的时候。文慧慧打完吊液觉得肚子饥肠辘辘，我该吃晚饭了，文慧慧想。这时候她想 到旁边那间粉店，猪杂汤河粉，味道很好，每逢星期天早上，文慧慧懒得在家里煮早餐，都是到哪里吃汤河粉，而每次文慧慧都喜欢加枸杞，这样就要多加一元钱。我去吃汤河粉算了，丈夫肯定也没有煮我的饭。

不管何时何地身体不舒服都要及时找医生，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对自己好点，自己不对自己好，没人会对你好。文慧慧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