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扒完苞米之后,田柱子又开始了今年的收粮准备。今年雨水好,苞米大丰收,田柱子觉得今年估计能多收点粮,也可以多挣点。
这一天,田柱子正在收拾院子的时候,突然发现隔壁三叔家垫的房场,比自己家的房场靠前了一些,估计有一米左右。田柱子放下手中的耙子,从两家的隔壁墙跳过去,这个时候,田柱子的三叔田青正好在房场上,做收尾工作。
“三叔,你这房场是不是垫的不对啊?”田柱子问。
“怎么不对了?”田青没有抬头。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们盖房子的时候,我们两家的房子要对齐吗?你这么垫房场,那你的房子盖完后,比我家要靠前一米多啊。”
“那又怎么了?”
“你这么做说话不算数啊,这么做不对啊。你家去年盖下屋的时候,为了省钱,用了我家下屋大山,你少盖了一面墙,我同意了,也没说什么,可是,盖正房了,你不能这么做啊?”
“我怎么做,你还管得着我了,你这真管的太宽了。”田青不高兴了,田柱子是他晚辈,他更无所顾及了。
这时候,李荣从后院猪圈喂猪回来,看田柱子和田青在说什么,刚开始还很平静,后来声调慢慢高起来了,变得特别激动,好像在吵架。李荣赶紧放下猪食桶,跨过墙头,到田青家的房场,看俩人在争吵什么。
“柱子,你和三叔在这呛呛啥呢?”李荣过来,拉了田柱子一把。
“荣子,你来看看,三叔家的房场,现在比我们家的往前挪了一米多,咱们当初是不是说好的,盖正房的时候,两家的房子对齐,现在他们说话不算数,偷摸往前挪了一米。之前他们垫房场我也没注意,刚才我在收拾院子,往这边看了看,才发现不对劲。”
“说好了,又怎么了,我就往前挪了一米,对你也没啥影响。”田青说。
这时候,田青的老婆,田柱子的三婶从屋里出来,他们现在还没盖砖瓦房,住的还是土房。田柱子三婶是个非常泼辣的女人。
“我说田柱子,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你三叔的事儿你也要管。你这晚辈咋当的,真是石头放鸡窝里——混蛋。”田柱子三婶冲过来骂道。
“三婶,有话好好说,怎么骂上人了,柱子说这事儿您也应该知道,当初我们盖房子的时候,就和咱们两家协商好了的,怎么到现在你们变卦了呢。”李荣说。
“当初,当初跟你们签字了,画押了吗?你有什么证据?平常看你两口子挺老实的,没想到是蔫坏蔫坏的。”田青媳妇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田柱子和李荣从来没见过这架势,她和田柱子长这么大,从来没和别人吵过架,现在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三婶,当初你家盖下屋,说要借用我家下屋的大山墙,我们也让用了,也没有收钱……”李荣话还没说完,就被田青媳妇给打断了。
“你还想收钱,你可真有意思,你是想钱想疯了吧,钻钱眼里了。我不就是挨着你家下屋盖了房子吗?我也没想用你家那堵墙啊,你不想让用,你把墙搬走,我家不稀罕。”
“您这话说的,房子都盖完了,那墙能扒了吗?”李荣说。
几个人正吵吵着,田福听到了,跑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柱子,有什么事儿你和你三叔好好说,别吵吵。”田福是老实人,只想息事宁人。
“爹,当初和我三叔商量好的,盖现房子,两家房子要对齐这事儿,您也在场,您也给评评理。”田柱子说。
“他是你爹,当然得向着你了。”田青媳妇还在那嘴硬。
“柱子,再不这样,你们先别吵吵,哪天你找你老叔,让他而给做个决断,行不行?”田福知道儿子、儿媳妇都太老实,吵架也吵不出个名堂,再给自己气个好歹的。自己老兄弟田荣在这个家最有出息,说话谁都得听。他觉得可以让田荣来主持公道。
“找田荣能咋地,你觉得老疙瘩就能向着你们。我就是不挪,看谁能把我怎么样。”田青媳妇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
田福、田柱子和李荣没办法,只能先回家了。
当天傍晚,田青两个没出嫁的闺女,站在自己家墙头叫田柱子和李荣出来。田柱子和李荣找田青的时候,她们当时没在家,去她二姐和三姐家了,傍晚的时候,才回家。估计是田青媳妇和她们说了什么。她俩听完,就跑到墙头,叫田柱子。平常都是哥哥嫂子的叫着,这次直呼其名。
“田柱子,田柱子……你给我出来。”田柱子和李荣刚从屋里走出来。这俩姑娘不由分说,开口就骂。
“你们算什么东西,到我家吆五喝六来了,我家盖房子,还用跟你请示了,你是当官了,还是干啥的,国家都管不着,你来管来了,我们不就垫个房场吗?你还来横扒拉竖挡着的,你算老几啊,还跟我爹鸡吃白咧的,老头要是气出毛病来,跟你们没完……”两个人真是什么难听骂什么,泼辣劲远远超过她妈。
这李荣一看这俩小姑子,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不讲理,只能拉着田柱子往回走,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天晚上田柱子一晚上没有睡觉,头脑中都是这个事儿,他想不明白,明明两家都说好的事情,还是自己家亲戚,为什么就不按照约定来做呢。李荣看田柱子上火的样,只能在一旁劝。
“柱子,他们爱怎么盖就怎么盖吧,我们也管不着,比咱们往前多盖一米又能咋地?”
“事情不是这么干的,说好的,为什么说变就变?”
“他们想这么盖,我们也管不着啊,看你三叔你三婶那样,还有他那帮闺女,谁能说过他们。”李荣知道要是吵架,十个田柱子和李荣也骂不过他们一个人。
“那也不能不讲道理,我要找老叔来评评理。”田柱子想不开。
“柱子,你就别钻牛角尖了,咱老叔来了能怎么样,房场已经垫完了,老叔也不能让他把垫好的房场扒了,这种人,以后我们离远点不就得了。”李荣苦口婆心的劝,田柱子就是想不开。
第二天,田柱子由于一晚上没睡,白天就有点恍恍惚惚的,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的。到了下午,这隔壁田青家的二女儿和三女儿来了,她们的不讲理程度比她两个妹妹,得用“更”字来形容。趴在墙头又是一顿大骂,恨不得爹妈都上来了,她们也忘记了两家是同一个祖先,田柱子他爹田福是他们的亲二大爷了。
田柱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他做事一切以人为先,讲究问心无愧,讲究诚信,从来没有和村里任何一家人红过脸,吵过架。村里人都很尊重他这个老实人。可是,就是在盖房子对齐这件小事上,田柱子犯了老实人的“执着”,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约定好的事情,说变就可以变。
田柱子连续两三天,几乎都没睡觉。刚开始,他还能干干农活,只是动作迟钝,若有所思。到了第五天,田柱子开始嘴里不挺地念叨着,“我要找老叔问问,我要找老叔问问,不是答应好的吗?”他一会儿上炕坐着,一会儿又下地去收拾院子,一会儿又回屋上炕,整个人开始恍惚了,偶尔还坐在那哭。李荣一看田柱子的状态不对,赶紧去找田福和田老太太,田福又把田海和田春哥几个都叫了过来。田老太太在一旁一边哭,一边拉着田柱子问,“柱子,你这是怎么啦,你这是怎么啦?”可田柱子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还在那自言自语。
“大嫂,这样在家挺着不行啊,我看我大哥这是气的精神不好了,我们赶紧送县里的医院吧,到时候还能找咱老叔,帮忙解劝解劝。我大哥这是得的心病,得需要人开解。”
李荣在一边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田柱子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个家什么事情都要靠田柱子,如果田柱子疯了,这个家怎么办,五个孩子怎么办?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需要早点去看病才行。
李荣擦了擦眼泪,让田海去村里找了个车,李荣收拾了几件衣物带上。拉上已经开始魔怔的田柱子,去了县里。他们先去田荣家,找了田荣。柱子见到田荣了,双手拉住田荣的一只手,一个劲的说,“老叔,你得给评评理,你得给评评理。”说着说着,就开始哭。田荣刚开始还没搞清楚情况,一个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田海简单的说了情况,这一个是自己三哥,一个是自己侄子,田荣也是没有办法,只能一个劲劝田柱子。后来,大家劝着把田柱子送进了医院,田海在医院陪着,李荣要回家照顾几个孩子,田荣安排车,当天把李荣送回家。李荣临走的时候,田荣安慰李荣,让她别上火,回家先好好照顾家,田柱子这有他照顾着呢。李荣哭着离开了县城,往家赶。这个时候,需要她站出来,支撑起这个家。女人的韧性往往比男人大很多,遇到困难,女人反而更能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