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钱家老婆子被尤家老太太给“教训”了一顿后,对莲子和得喜百般上心,把母女两人伺候的舒舒坦坦,对分家的事儿却是绝口不提。莲子生来心软,想着既然婆婆这么照顾得喜,自己还有很多不懂的事也要请教她,分家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随着得喜长大,家里开销也大了,还没等得喜断奶,莲子也得下地干活,有礼和莲子想着不能把宝贝蛋子带到山坡上去晒太阳,俩人一合计,就把得喜交给钱老婆子带着,作为回报,有礼和莲子要帮着钱老头家干活儿。钱老婆子倒是尽职尽责,每天抱着得喜各处串门儿。老钱家虽然姓钱,但家里却是没几个钱,连个电视机都没有,只有一个老式的收音机。磁带里的歌儿听腻了,老婆子就想着出去找人解解闷,挨家挨户串门儿,碰着家有电视机的就多呆一会儿。有时候拉起呱来收不住,得喜在边上饿的哇哇哭,老婆子才意犹未尽地抱起得喜往家里走。得喜一回家见到莲子就像见到了救命的神仙一样,再也不让钱老婆子抱,扑进莲子怀里就是尽情喝一顿奶。
得喜这丫头生下来就胖乎乎的,每顿饭家里也是喂到饱,到了一周岁刚刚学步,胖的就像个小肉虫子挪来挪去。钱老头喜欢孩子,只要老婆子不把得喜带出去,钱老头就在家用柳条编各种小玩意儿给得喜玩。得喜刚学会走路老是磕磕碰碰,钱老头就花了一整天编了个大箩筐,里面铺上褥子,再找个大石头用破被子包的严严实实放进去。这个箩筐简直就是得喜的游乐场,只要得喜哭闹了,把她放进箩筐里准没错,小得喜喜欢站在箩筐的一边使劲儿摇,有大石头压着也不怕翻。自从有了箩筐,大人们省了不少心。
有一次,得喜照常在箩筐里摇来摇去,突然把箩筐给摇翻了,得喜整个被扣在箩筐里。这可把钱老头子吓坏了,赶忙翻开箩筐去看,还好石头没压倒得喜。这丫头,可乐着呢,吵闹着非要再来一次。钱老头可不敢再让得喜往箩筐里站了,这下老头子注意到得喜这胖丫头是真的胖了,每顿饭吃的见碗底,前段时间断奶断的异常艰难,直到莲子告诉得喜,奶奶上抹上鸡臭臭了,得喜才算彻底死了心。
家里没有了箩筐,钱老头开始给得喜编各种小玩意儿,得喜心里念着大箩筐,啥玩意儿玩一会儿就不稀罕了,直到钱老头带着得喜去赶了一回集,得喜第一次见着这么多人,还有糖葫芦,这下好了,话都没学会几句呢,整天用小奶音嚷嚷着“要赶集”。
得喜记事儿之前的日子就是整天跟着奶奶串门儿和跟着爷爷赶集,有礼和莲子在第一次听到得喜奶声奶气不清不楚地叫了“妈妈”,“dada”后,暗下决心一定要给他们宝贝儿最好的,他们每天早出晚归,别人种三分地,他们种五分地,别人锄一遍草,他们锄两遍草。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得喜小时候记忆力最深刻的一个“大事件”。
这天,有礼莲子和钱老头上坡后,钱老婆子在家闲不住,背起得喜就去串门儿了。得喜倒也乐意跟着奶奶去串门儿,因为有时候可以看人家的电视,只要得喜一哭闹,人家就给调出天线宝宝动画片,小得喜就能盯着电视机看一上午。
真不巧,今天这家没有电视机,得喜发现这个事实后就开始使大招,哭,闹,打滚儿。可这钱老婆子和这家老太太聊得起劲儿,就是不愿到下一家去。人家老太太翻箱倒柜找出来一条钙奶饼干,拆开拿出两片塞在得喜手里。得喜倒也领情,没有电视机,有好吃的也说得过去,自己乖乖坐在小板凳上安静地开始吃饼干,边吃边看着奶奶和人家老太太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唾沫星子满天飞,有时候两人同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每次都把正在吃饼干的得喜吓一跳。得喜吃完手里的两片饼干,又挥着小胖手从人家桌子上的饼干袋儿里抽了四片,两片儿装兜里,两片拿手里,决定逃离这两个哈哈大笑的魔女去找爸爸妈妈。
得喜捏着饼干逃命似的绕过人家门口栓的大狗,终于出了他家的大门。出了门才发现自己不知道爸爸妈妈在哪儿,但是爸爸妈妈不是在前坡就是在后梁,得喜想了一下,觉得在后梁的可能性较大,于是边咬着饼干边往后梁走。
村里的人这个点儿都上坡了,所以得喜这一路上也没遇到个人,一直走到家后面被称之为后梁的大山坡,得喜先顺着山坡下的路走,吃完手里的饼干,捡了个枯树枝子,边走边打路边的野草,竟然把兜儿里那两片饼干忘干净了。走着走着,路没了,得喜这才发现,自己迷路了,自己走到一个大沟壑里,两边都是很陡的山坡,往前是人家种的地,得喜只能选择往回走,但是这时候这臭丫头的倔强劲儿上来了,就是不愿意往回走,她决定从一边陡坡上爬上去。其实这坡也不高,但对当时的得喜来说,爬上这坡就跟登天一样。
刚开春的季节,坡上也没几棵草,光秃秃的沙粒子一踩一出溜(=打滑),好在这个坡上歪歪斜斜长了几颗小树,还有几颗干枯的草可以抓着往上爬。得喜小心翼翼抓着草往上挪,刚爬了一些距离,一出溜滑了下来,得喜摔了个狗吃屎,这娇惯丫头哪受得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哭了半天,声音都哭的分叉了,也没个人影儿过来,小得喜这才明白,哭是没用的的,还是得爬!
得喜重振旗鼓发起第二波冲击,手小心翼翼抓着草,脚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实实的,一步一步,眼看着快要抓到第一棵树了,又一出溜......得喜眼睁睁看着小树离自己越来越远,自己趴着滑了下去。得喜这次没哭,拍拍肚子上的沙土,再重新来一次。这笨丫头也不知道换个地儿爬,这边已经被自己抓得没几颗草了,并且滑了两次已经像个滑滑梯一样了。
不认输的小得喜第三次开爬,这次她的目标是坡中间的那棵小树。得喜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手被草根划得生疼,但都没打败她要征服这山坡的决心。“哎呀!”小得喜又出溜了,这次还没第二次爬的远,得喜滑到山坡低,“哇”的一声惊天地的哭声开始哭,哭到嗓子都哑了,还是没人过来。得喜爬起来拍拍土,使劲跺了两下脚,发泄了一下对山坡的怨恨,然后想起了兜儿里的饼干。
小胖丫头坐在一块小石头上,脏兮兮的小手捏着一块儿饼干开始吃。吃东西果然是最快乐的事,吃完一片饼干,得喜重振精神,准备再次爬山坡,并且决定把另一片饼干留到爬上山坡后再吃。
结果就是一个胖丫头在一个山坡的同一个地方不停地出溜,然后在坡低哭,再爬,再出溜,再哭,直到小家伙终于薅着最上面一棵草爬上了这个可恶的山坡。
得喜坐在山坡上,看着自己爬过的“滑滑梯”,觉得自己像一个很厉害的人,摸出了兜里被压碎的饼干,一点一点往嘴里塞。
“哎,你不是有礼家的小孩儿吗,你怎么自己在这里,你爸爸妈妈呢?”一个路过的陌生大叔终于发现了脏兮兮的得喜。
“俺来找俺爸爸妈妈”,得喜突然想起了自己来后梁的任务。
陌生大叔看了眼“滑滑梯”,以为小丫头是在坡上玩耍来着,“天都快黑了,我把你送回家吧,你爸爸妈妈可能回家了”。
太阳在西山只剩半张脸了,后梁上一个大叔牵着一个胖丫头往村儿里走,小丫头时不时从兜儿里捏出点儿饼干沫儿塞嘴里,脸上洋溢着一种完成了一个大任务的自豪,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刚刚经历了什么英雄事儿。
陌生大叔把得喜送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乱了套,钱老婆子坐在地上哭,钱老头在家里大发雷霆,有礼和莲子还在外面找孩子,得喜的大爷二大爷也帮着在外面找翻了天。钱老婆子看到得喜的那一刻,就像溺水的人突然被救起来一样,抱住得喜就不松手,哭嚎的那个声音啊,震耳欲聋。钱老头倒还保持理智,和“陌生大叔”寒暄完之后,就出去找有礼莲子他们了。
经历了这么个“大事件”,有礼和莲子再也不敢让钱老婆子看孩子了,于是有礼每天早上推着单轮的木车子,一边放着农具一边放着得喜,莲子背着水跟在后面,一家三口一块上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