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经》曰:“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度此言,吾觉非也。我的观点是:儿自强、父之贵。
不是萝卜青菜自家孩子自个爱,真的,我为儿子自豪,高贵。
前年,在外打工十五年后,我从浙江回黄石定居了。
但是,龙龙却由呆了五年的北京转道去了上海。
今年十一,龙龙人生刚走过了二十七个年头,与一位曾是空政蓝天幼儿园做幼师,且带团上春晚、去香港、赴澳门演出过的美丽姑娘结婚了。
更可喜的,婚后不到一月,龙龙就接了两个大单,做下来,销售额可达1600余万。
不是我要跟老祖宗的《三字经》唱反调,严父孝子从来都是国人教育子弟的古训。但是,我家儿子确是一直天生地养的。二十七年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只和他一起生活了不到十年,他妈妈更是早在十五年前就离他而去,跟别的男人跑了。
龙龙三岁就上了纱厂幼儿园,六岁走读于一家乡下的小学;八岁开始骑车上团小,十二岁随奶奶到大冶实验中学就读,寄宿于一间没有卫厕、没有空调的老房子里;十六岁父母离异,又随奶奶回到市里上实验高中;十八岁后辍学在家,后来参加高考,读了一个三流的民办专科。
可能龙龙的学历会被很多莘莘学子不齿,也让很多望子成龙的家长们汗颜。好多龙龙的同学、老师到现在都在问我这个做爸爸的:一株在团小风华茁壮、迎风招展、总考年级第一的好苗子,怎么就落到了这样的田地呢?
龙龙婚礼上,回眸渐渐老去的岁月,看着渐渐成熟的儿子。一时间,我这个从来不曾夸过儿子的老子,不仅夸了儿子,而且,抚摸着儿子的头,流泪了。我心在说:儿子长大了,成人了。
龙龙小时候是打乒乓球的,五岁就开始打了。
那时,我家住在李家坊,骑车到体委球馆要40多分钟,到华新球馆要个把小时。我工资很低,每月才400多块,龙龙妈妈一直没工作,我们每月得花近200块来交打球学费。
打球渴了,别的孩子能喝两块的可乐,龙龙只可以喝八毛的汽水。有回,是奶奶送龙龙去体委的,奶奶看着心痛,就给孙子买了瓶可乐。后来我去了,还被我狠狠骂了一顿,我还把可乐瓶给扔了。再后来,龙龙三天都没理我。
学打球很熬人的,下午一放学,我们父子俩就得紧赶慢赶地往体委跑。一堂训练课下来,都到夜晚十点多了,每次骑车接龙龙回家,他都能累得扒在我背上睡了。
龙龙自幼有运动天赋,乒乓球差点打进省八强。八强没进去,我一狠心,不让他打了。
后来,我家搬到了石榴园。一放学,龙龙就和院子里的孩子一起学滑冰。好像有点无师自通,就在楼下的小花坛旁,没用一周时间,龙龙就会了,还比所有的孩子都滑得好。
不到十天,龙龙就敢滑旱冰从石榴园到人民广场去玩了。
那时,人民广场是不让小孩滑旱冰的,龙龙硬要滑,就被巡逻的保安追着满场飞,保安靠腿跑,自然都追不上滑旱冰的龙龙了。
再后来学骑车,也是三、五天就搞定了。龙龙三年级就开始骑车从石榴园到团小上学了。我见儿子骑得这么好,就给他买了一辆绿色的小坤车,新车骑在胯下那天,龙龙可高兴了,整天都屁颠屁颠的。一放学,就把车子擦洗得铮亮铮亮的。
龙龙有个习惯,凡喜欢的东西,都爱不释手的,睡觉都要放在床头边上,看着才能睡着。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没兴奋三天,小坤车被人偷了,龙龙伤心得流泪流了三天。
放风筝、学照相、学游泳也是这样的。
最有趣的算是学照相了。
有次周末,我带龙龙去逸趣园玩,借了台凤凰胶片机。我叫龙龙骑在逸趣园门前的石狮子上摆个姿势,他不摆。他问我:爸爸,你那黑匣子怎么能照出我的样子来呢?我说:你摆好了,我一定把你照出来。不信,过两天洗出来给你看。后来照了,刚抽颗烟功夫,稍不留神,性急的、三岁多点的他拿起相机,就把后盖打开了,说是要看我把他照成了什么样子了。顿时,那三餐饭钱都换不回、在当时很金贵的柯达胶片全部曝光了。
我带龙龙放风筝也曾是团城山的一大奇观,因为我们的风筝永远都是人民广场天空上放得最高、最远的。一卷线不够、就来两卷,两卷不行,就来三卷。最高纪录,我们用过五卷线。
最糗的纪录,我现在提都不敢提了。
那是一个秋天的上午,风和日丽的。
当时广场上最高的风筝正在我和龙龙两人的手上揣着。可能是前个晚上吃错了东西,突然腹内一泡屎上来了,我要去解手,龙龙拼命喊着,不让我松手。我知道这孩子,每回风筝断了线,都要哭着、喊着要我去追回来的,就不敢松手了。最后,那一肚子黄物就全部拉在了裤裆里。
这糗事至今被龙龙谈起,这狗儿子都会大笑连天的,都拿来作为取乐老子的笑料的。
学游泳最能体现龙龙的野生放养了。
那时,磁湖的水是清澈的。一到夏天,大家就往湖里蹦。
当时,龙龙是五岁还是六岁我记不大清楚了。反正屁孩才一米都不到的样子。
有一天,我看到有那么多的人到湖里消夏纳凉,心里痒痒的,就决定也要带龙龙游泳了。
我买不起游泳圈,更没钱买尼龙裤、防水镜、游泳帽这些。就在路边捡了个泡沫盒子,拿回家,用剪刀裁成两个方块大小的片片,再用破布头一缝,用三根绳子一栓,就成了世上最简易也最廉价的救生衣了。
就拿着这个,我们父子俩就开始加入了游泳的队伍,一起相拥着跳进了磁湖,记得就在现在篆刻着“磁湖”字样的大石头到鲢鱼墩那个方位。
记得那是我第一次抱着儿子下水,记得夏后秋初的湖水都有些凉了。眨眼功夫,我带着小龙龙就游到了湖心。到了湖心,鬼使神差,我就下狠心使劲把龙龙一推,自己就往回游了。
记得那个傍晚,记得失去爸爸呵护的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失魂落魄、魂飞胆觞的表情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里,写在那时一个粉嫩的脸上。
我当时只有一个信念:为了让他变得勇敢、为了让他长点胆子。我这大冶湖水泡大的汉子,一狠心、一挥手,头也不回,游走了。
当时,看到一个幼儿在湖心折腾、哭喊、呼叫,看到做爸爸的一直没有伸出援手,好多人都吓呆了。
但是,我下了最大的决心,就是要练他!
他回不回得来,他拼命哭喊,他死命击水,他翻江倒海,他呼天喊地,我就是不回头。
这样,折腾了不到一周,龙龙就可以挣脱羁绊,就可以会当击水,就可以畅游长江了。
十六岁,不,是十二岁起,龙龙就离开了父母的怀抱,就跟奶奶一起过的。奶奶是个大字不识的农家妇女,是童养媳出生的。十六年来,奶奶没教龙龙什么高深的知识,却用道法自然、淳朴厚道、勤俭持家潜移默化了孙子怎么做人的门道。
前天晚上,龙龙公差回家,去理工操场跑了半程马拉松后回来,太渴了,就到小店买了两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一瓶半,还剩半瓶被奶奶丢到了垃圾桶。
早上,奶奶起来倒垃圾,发现那半瓶矿泉水不见了。后来,去打扫房间,发现了龙龙床头上放着被扔掉的瓶子,瓶子的矿泉水竟然一滴都不剩了。而此时,我家客厅里还放着龙龙结婚办酒席剩下的蓝莓汁、芒果汁和龙龙最爱喝的可乐三大箱子。
这个就是我的儿子,一个没有读过很多书的人儿。
这个就是我的儿子,一个如今担任了跨国公司罗曼亚洲华东大区的销售代表。
这个就是我的儿子,一个每天能跑半程马拉松、QQ空间拥有三千粉丝、游记照片上了《东楚晚报》两个整版、获得过美国自然杂志摄影大奖的青年才俊。
这个就是我的儿子,一个单车骑行已环绕磁湖、海南岛、台湾岛、青海湖,双腿爬山已越过贡嘎雪山、梅里雪山、喜马拉雅山具有钢铁意志的初生牛犊。
儿子乳名龙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