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事后的余悸一直萦绕在心头,挥散不去。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不想有这份经历跟大家分享。因为这个过程太过折磨人,以致直到现在我还没缓过劲来。写此文,实在是给自己寻找一个喘息和调整的罅隙。
今天早上,宝宝爷爷说要送大宝去幼儿园,大宝不情愿,在那边闹脾气。我把大宝交到他爷爷手中时,他还一直挣扎着不让爷爷牵。这是我离开他走向单位看到的最后一幕。
我刚来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就接到宝宝奶奶的电话。我心下奇怪,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因为正常情况下,宝宝奶奶不会打电话。确切地说,应该是没有必要打电话。我们居住的地方就在我单位附近,况且中午我都会回去,有什么事情回去说就好,一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才会联系。
“喂?”我接通电话,还没问一句就听到宝宝奶奶焦急的声音说到:“大宝跑没了!他爷爷在车站一转身就看不到他了!”她说得很快,我只听了个大概,她便挂掉了电话,估计是着急四处寻去了。我当下抓起包,冲出办公室,一路上碰到了同事还暗自镇定地若无其事地打招呼。走到了单位门口,我打了个电话给宝爸,告诉他这个情况,他一听也是急了,让我赶紧先四处找找。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大宝是不是跑回了小区。以前给他做安全教育时,我们有约定过,如果出去附近玩,万一看不到妈妈了,不要着急,可以大声呼叫;实在没找到,可以回到小区保安那里,让保安叔叔帮助你。三步并作两步,不到两分钟,我就来到了保安处,问他有没有看见我儿子跑回来。保安一脸茫然地说没有,我一听就觉得糟了,没有跑回来,那就还是在外面。一个四岁多的小孩,脱离了大人的视线,单独在外面多待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
我赶忙从小区出来,迎面看到了一脸焦急的宝宝奶奶,她也寻了过来,我简单地跟她说了句“门卫那边没有”,她便又回头往车站方向走去。其实车站离我们住的小区很近,旁边有一个少儿图书馆,图书馆前面还有一个广场和绿化带,从小到大我们都是带孩子来这里玩,因此大宝对这里的环境是非常地熟悉,我意识到他走丢的概率非常地小。
排除了走丢这个情况,那就剩下两种可能了:第一种可能就是大宝他故意躲起来了。按照他爷爷奶奶的描述,在车站等车之时,大宝还是不情不愿地在那边闹情绪,有没有可能在他爷爷看站牌松开他手的一瞬间他自己跑开了?然后故意躲起来不让爷爷奶奶看到?可是他会躲在哪儿呢?躲起来这段时间,万一遇到了危险怎么办?一想到他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乱走,我的心就越发地不安。
第二种可能就是我最担心的,那就是在他脱离他爷爷视线的短短时间内,有没有可能被过往的行人或骑电动车的人强行抱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后果……我一想到这种情况,就觉得一阵无力,不管我有多少勇气,我都没有办法面对这种可能性。
宝爸期间来了几次电话询问进展,听我讲话的声音因着担心害怕而越来越变了调,一面提醒我要镇定,一面让我再去问问车站旁边的商铺里的人。我站在车站旁,看着大清晨尚未营业几家的店铺,愈发觉得希望渺茫,我无助地跟他说道:“还是报警吧!”当下我挂断了他电话,就拨通了110。我自认我没办法继续沉着冷静地四处寻找,一想到后面那一种可能,我的内心就一阵惊惧。
刚开始是忙音,我摁掉又继续重拨,通了。我简要地跟电话那头的女接线员描述了一下状况,告知她我现在的位置,我跟她说我想要看车站附近的监控。她让我在车站等着,跟我说一会儿就会有民警联系我,不要急。我拜托她请尽快,就这样挂断了电话。
然后,我就这么无助地站在车站旁边等待着警察的到来,让时间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看着面前匆匆而过的人流与车流,脑袋里一阵空茫。现在还不到九点,正是上班高峰期,形形色色的人川流而过,奔往形形色色的地方。半个小时之前,我也跟他们一样,心里挂念着的是一天的计划与忙碌,但是此时此刻一切都已模糊,我只想看见我儿子的脸。我想着他突然从某个角落跑出来,向我扮个鬼脸,让我知道这只是一场虚惊,但是我眼睛所望之处,并没有他的身影。我突然意识到,我从未如此强烈地想再看看他的笑容,从未如此强烈地想再听听他在我耳边的念叨不停,亦或者他只是在我面前调着皮捣着蛋,我也会欣然看着。只要让我看见他,只要让我看见他,我的心里无力地不断默念着。天哪,我是如此地想念他!
警察还没到,我想着可怕的情景:他被人强行抱走了,装上车,头发被剃了,衣服被换了,又或者他一直挣扎,被施了迷药晕了过去,还会不会被揍了,受伤了……一面想,一面我的眼泪就上来了。我想向天许愿,只要你把他还回来,我就……却发现自己无力支付什么,此时此刻的我已经被这种不确定性掏空,我能允诺上天什么?
与此同时,我知道他的爷爷奶奶也在图书馆广场附近疯狂地呼唤着他的小名,他们也正遭受着与我一般的煎熬。
宝爸又打电话来,说他车堵住路上,问警察是否来到。我向他抱怨警察的行动力,然后几近绝望地问他:“要怎么办?”我想在他那里寻找此时他也无法给予的安慰。而他除了让我保持镇定之外,并不能保证什么,面对这种情况,他跟我一样,同样的无力施展。
然后我看见宝宝爷爷和奶奶也向车站走来,六十多岁的老人,短短的几十分钟,因为担心害怕,已经让他们看起来显得更加地苍老而憔悴。我强打精神地对他们说:“会不会自己跑去幼儿园了?还是跑回家了,保安没看见?”两老一听,让我在车站继续等警察,他们分头再去找,爷爷去幼儿园看看,奶奶回去家里看。
警察终于来了。我远远地看见警车,就快步向他们走去。我坐上车,相比我的紧张焦虑,两位警察倒是不缓不急。他们简单地问了一下“孩子多大了”等一些问题,我尽量都快速地回答,然后直接表达我想去派出所看监控的愿望。他们听完,就淡淡地说了一句,那就去吧,回所里。
警车缓缓驶动,我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不开快一点。如果我的孩子真的有危险,难道不应该争分夺秒地寻找线索吗?就在车行驶过我的单位,接着往派出所方向驶去的时候,我的电话响起了。是宝宝奶奶打来的:“找到了!是自己跑回家躲在了家里!”我一听到这句话,顿时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慢慢地找回了一丝气力。没事,没事就好!我一面跟两位警察道谢道歉,一面麻烦他们把车停在路边,此时我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我要回去见我的孩子!我必须得见上一面!
看见孩子时,他正背对着我。我轻轻地走到他身后,蹲下来,紧紧地抱住了他。对于孩子这般的不懂事行为,我不是不气,也不是没想过要好好说他一顿,但那都是后话。现在的我,只想要好好地抱一抱他,闻一闻他身上的气息,抚摸一下他瘦小的身体,感受一下他的温度。惟有如此,我才能确信我丢掉的魂能够重新回来,那失色的世界能够重新焕发色彩。孩子,你知道吗?在找不到你的这段时间里,妈妈的世界已经崩塌。
失而复得,弥足珍贵。我突然体会到,为人父母,对孩子的每一份担心,是如此得真切;而在我们看似平凡的日子里,其实每一刻都值得感恩,每一刻都是幸运。
谢谢你,幸好只是有惊无险,但是说好了,是最后一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