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如果思念是一种习惯，你说我们谁会先改掉它】

花璃倚坐在吧台的椅子上，一边转动着手中的苹果，一边拿眼睛打量着对面年轻的男调酒师。对方被她盯的脸色发红，忍不住瞟了一眼，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一头短发却染成了黄棕色，乱蓬蓬的杂草一样，脸上倒还干净，白生生的没涂成调色盘。黑色的T恤包裹着微微隆起的年轻身体，一条短短的黑色热裤下，露出一长截雪白的腿……

嗓子似乎微微有些发干，他轻咳了一声，“你晚上还不要做事？”旁边的服务生大笑了起来：“她还是不做事的好！上次把老板珍藏的宝贝红酒给‘做’掉了，老板差点吐血！”

调酒师吐了下舌头：“我们老板？”他想起面试时，第一次见到烟花酒吧的老板——白易天，一个年近四十身材中等的男子。他规矩地介绍完相关的工作经历，只记得当时白易天全程带着笑意，微微点了下头，没有再多问，反而是随口拉起了家常，问了一些父母兄弟的琐碎。薪水也谈得比较满意，签好合同后，他兴奋地对身边的新同事说：”咱们老板可真和气。”大家笑成了一片，有个人拍着他的肩膀说：“兄弟，听说老大以前和这里的混混喝茶的时候，也是笑眯眯地斩下了对手一根手指。”调酒师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立马闭嘴转身去做事了，同时默默在心里给老板加上了一个标签——“惹不起”。可眼前的这位似乎也不大好惹……

“没被开是吧，谁让花璃是咱老大的人！”话音刚落，一个苹果冲着服务生飞了过来，服务生一个伸手就接住了，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边吃边说：“小祖宗，上次真不是故意的，我要是知道你和老大当时在办事，借我个胆子也不敢进去呀……”

花璃伸手拿起了盘子里的水果刀，对着服务生比划了一下：“我看你身手不错，再接这个试试……”特意扬手亮了亮明晃晃的刀身，服务生连忙一个抱拳：“小爷，不劳你动手，我滚就是了……”转身就火速地匿了。花璃用手轻轻滑过刀身上映出的自己的脸，白易天，你是有多嫌弃我。

九点多钟，烟花的客人开始多了起来。作为当地小有名气的娱乐场所，这儿的生意还是不错的，先不说白易天行走江湖多年，在黑白两道吃得开，他本人也是盛名在外，为人仗义大方，做事干净利落，当然手段毒辣的时候，也是让人不寒而栗。讲规矩办事情，是他一贯的风格。在这个风月之地，一些想赚快钱的年轻女孩子，也更愿意来烟花做生意。一来名头响客人多，二来烟花向来只抽佣金，账目一般也是当场结清。当然烟花也有自己的规矩：如果是什么生意都做的女孩子，就别上一朵桃花在胸前。如果实在放不开，只是过来陪酒唱歌，带朵梅花就行。客人看到这些标识，大致心里也就有数了，你情我愿，倒也一直相安无事。只是花璃胸前这朵向日葵，让调酒师看的有点哭笑不得。

这时，门口又进来一拨人，打眼一看不是本地人。其中有四个穿着西装，分别簇拥着另外两个年纪大一点穿便装的人走了进来。经理立马满脸笑容地迎了过去，寒暄着往包厢方向招呼。经过花璃身边时，只听到那个年龄略长的穿西装的男人沉声吩咐经理：“找几个姑娘过来，干净一点。酒要地道，钱不是问题。”花璃鼻子哼了一声：“自己干净，还到这里来。”西装男人脚步停住了，回头看了她一眼。花璃连忙识趣地把嘴巴闭上，头偏过去假装没看到。

“那姑娘是你们这里的吧，还算干净，叫她一起过来！”

“不好意思呀，老板，那个小姑娘干不了这个，新来的。哎，小王，你去把黛西她们几个带过来，对了，还有成玉，她今天也可以的。”一个服务生模样的人，答应了一声走开了。

那个男人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继续招呼着其他人继续往前走。

花璃脸色变了一变，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满脸堆笑地跑上去，拉扯着经理的衣服，示意来到了旁边：“经理，我也是能干点粗活的，再不挣点生活费，我爸又要打我了。”

经理使了个眼色，让身边的人把客人带去包厢，随即转过脸地对花璃说：“你不要胡闹，这些人虽然不是本地的，不过看起来也不简单，你不要给你白叔惹事。”

花璃甜甜地笑道：“放心吧，我就是在旁边帮忙干点粗活，不干别的。”

“不行，老白说了，不让你进场子，你就乖乖地在这里呆着。另外，成玉的事情，你不许管，她自己挂了牌子，烟花的规矩你知道，外人不能干涉。”

花璃目送经理离开，成玉这个笨蛋，她恨恨地抄起吧台上的托盘，随便放了两瓶酒，就朝着包厢方向走去。

推门进去，房间里一片灯光陆离，明暗交错间，看到黛西他们和身旁的男人已经是如胶似漆。而成玉被一个灰色便服的男人揽在怀里，脸上勉强挤出一副笑容。花璃定了定神，一边开酒一边说道：“为了感谢各位老板赏脸大驾光临，老板特意送了两瓶酒过来，我来给大家倒上。”

先前那个年长的西装男人饶有兴趣地问道：“小姑娘，我听你们服务生解释了桃花，梅花的意思，你这向日葵，我可不懂了。"

花璃陪笑道：“老板，你可以认为我很阳光。”

他眯起眼睛，压低声音说道“难道不是想'太阳'”.

花璃面不改色地端起酒杯，递给眼前的男人：“老板真会开玩笑。”男人伸手去接杯子，这时花璃的手不经意地歪了一下，男人眼疾手快地接了过来，同时按住了花璃的肩膀，脸上挂着笑，眼中丝毫没有笑意：“小姑娘，手要稳点，这要是撒了，你可得赔我，定制的西服很贵的。”他不动声色地拿出怀里的手帕，擦拭了一下刚才碰到花璃的手，随即丢到了桌上。

“秋老大，你这行头得五位数吧。”

“夜白，还是个孩子，别吓唬她了。”那个灰色便服的人说道。

秋夜白连忙应声道：“对对，领导我就和她开个玩笑。还是您老知道心疼人。来，敬您一杯！”

“这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呀。”灰色便服一边摩挲着成玉的手臂，一边端起酒杯“真是羡慕呀。”

花璃面无表情地又倒了两杯酒，递到了灰色便装面前“老板，敬你一杯，谢谢为我说话。”灰色便服领导含笑推辞一番，就伸手接过酒杯，抿了一口，放在桌上，手往收回时，有意无意地掠过花璃裸露在外的大腿。

”没一个好东西！“花璃压住心底的不适，将另外一杯酒递给了灰色便服旁边的成玉：“美女，你也来一杯吧！”一边朝成玉使个眼色。

成玉满脸通红地说：“我不太会喝酒，花璃你又……”

“没关系，这红酒度数不高，喝不醉的。”花璃打断她的话，坚持把酒杯塞进了成玉手里。成玉本能地往前一推，谁知道酒杯一下倾倒过来，直接倒在了自己身上。猩红色的液体沿着她白皙的脖颈，蜿蜒而下，像一条条小蛇般钻进雪白的酥胸内。站在一旁的灰色便服男人看得眼睛都直了，转过神来大声呵斥道：“怎么搞得，这么毛毛躁躁，会不会做事情。”花璃连连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失陪一下，我陪她去换下衣服。”说完，赶紧拉着成玉走了出来。

两个人来到了更衣室，花璃看了下四周没人，推了一把成玉：“你是不是傻？为什么要作践自己。之前随便挣点钱就行了，非要到这一步。”花璃一把扯下成玉胸前的桃花，“你就这么缺钱！”

“我哥哥马上要结婚了，家里凑不出彩礼钱，他们说我如果搞不到五万块，就别进这个家了。”

“不进就不进，有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的家人？你可以跑出去，不听他们的！！如果不是奶奶，我早就想跑一百回了！”

“我能去哪里？上学也不好，什么都不会！也没人会帮我！反正她们都说，只要做几年攒点钱，找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一样可以嫁人的。不是谁都像你，有白老板这个靠山的！”

花璃气得甩开成玉的手：“你说什么呢？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会把你整个人毁掉的。别人不爱惜你，没人帮你，你自己呢？不能爱惜自己？你如果愿意这样毁了自己，你随便。"花璃玩弄着手里的桃花，将它别在衣服上，缓缓说道：“你们都以为我是他的人？他特么都没碰过我一下！”

成玉擦了擦眼泪，拿出一件衣服重新换上，整理妥当后，静静地看着花璃说：“这都是命！早已经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花璃跟在成玉身后，默默回到了包厢。这时经理也在包厢，看到花璃进来，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站在秋夜白身后，弯腰耳语了几句。秋夜白随即抬头，将经理手指到的那个女孩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余光扫过身旁有点失神的花璃时，不自觉地停了一下。

秋夜白扭头和灰色便服低声交谈了几句，一边手指向成玉。灰色便服兴奋的脸色发红：“真的是？”秋夜白微微一笑：“对啊领导，不然也不敢在这种地方给您介绍，不安全不是。”灰色便服拍了拍他的肩膀：“夜白，有心了呀！”成玉看着秋夜白，从开始脸上隐隐的红晕，到此刻一片苍白，手指不停地绞来绞去。

花璃在一旁看得心疼，暗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拿起桌上的酒，给秋夜白倒上，同时谄媚地说道：“这位老板，你看成玉姑娘……”

“我就喜欢看你，不喜欢看别人。”秋夜白打断她的话，似笑非笑的盯着花璃，不大不小的声音。让在场的人刚好可以听到。成玉听到了，脸色又白了几分。经理的头上有几滴汗流了下来，同时刚推门进来的白易天，听到后手下的动作也慢了一拍。

花璃有点傻眼了，偷偷看了一眼白易天，很好，依然是这副模样，天塌下都不会皱眉。花璃轻轻推了一下秋夜白，笑着说道：“是吗？那老板要不要考虑下我？”

白易天笑盈盈地上前，拉过花璃的手，对着秋夜白说道：“她太胡闹了！对不住了各位！”随即对在场的人一抱拳说道：“对不起，各位，这是在下的一名小友，打扰各位雅兴了。小李，待会给客人送一个果盘过来。”

花璃固执地拨开了白易天的手，指了指胸前的桃花：“白老板，交情归交情，结帐的时候，客气一点就好了，别挡着我做生意呀。这不是烟花的规矩吗？”

白易天沉默了一会，平静地对花璃说：“你现在年龄也不小了，想想你妈妈还有你奶奶。要学会为自己的事情负责，你真的想清楚了？”

”又是妈妈！“花璃心里有无数的声音在叫嚣：”可不可以有一次，不是因为妈妈，而是因为我，你能好好地看我一下。”然而，嘴里却只说了两个字：“当然！”

“那随便你！各位，白某先告辞了。“

烟花有自己的酒店产业，比起五星酒店丝毫不差。秋夜白自顾自地收拾洗漱完毕以后，看了看打从一进来就靠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发呆的花璃。

“你们就是这么服务客人？我可要投诉的！”秋叶白到了一杯水，边喝边说道。

“你干嘛不要成玉，是她的话，我不信你还会投诉！”花璃头也没回的说了一句。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不能做什么，也不想去做什么。她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些不是在她做了选择之后，就该想到的吗？”

“那个人老的都能当她爷爷了！”

“起码我给了她一个良心价！你就准备在那里坐到天亮？”

“怎么？你需要我服务你吗？不怕不干净？”

秋夜白失声笑了起来：“幼稚呀！难道你不知道有很多方法，干净地服务吗?”

“ 那你不是全身都要去消毒了。”

秋夜白上前几步，在花璃身边坐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了过来,装作仔细地审视了一番：“虽然长的不怎么样，不过胜在年轻，皮肤也不错。腿也还可以。男人是很危险的动物，不要轻易招惹，你会后悔的，小女孩。”说完便做势低头，花璃就一动不动地直视着他。四目相对间，秋夜白看对方毫无反应，任由摆布，顿时觉得无趣，就放开了她。

“还是个聪明的丫头，你知道，即使你不做什么，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而且猜到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所以你就利用我来报复你的心上人吗？拿自己去报复别人，这是最蠢的做法，不是每次你都能运气这么好，遇到像我这样的人。明天给我退钱。当然，房钱我还是付的，你睡沙发！

说完这些，秋夜白便向床边走去：“你最好不会打呼、磨牙、说梦话，不然我会把你丢到卫生间去睡！”此时，他并没看到身后的花璃悄悄在沙发上擦掉满手的汗渍，并长长地吐出的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