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01
妈妈回老家后，坐落在闹市中的那套25层楼高还带天台的房子，只有我和爸爸了。屋子里每日寂静无声，不再喧闹。
我整天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埋头工作或写文章，老爸偶尔从门口探进头来，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没说。有时候我伸懒腰时看到他站在门口，问句：“有事啊？”
老爸说：“没事，你忙吧。”
因老爸闲不住，妹夫给老爸安排了一份轻松差事，薪资待遇不错，逢节假日上班，还是三倍薪资。老爸做得很开心，每天能接收到新鲜事物，还能学到一些东西，不至于独自呆着老化得太快。
他上班的时间也让人羡慕：下午4点到晚上12点，既不会耽误睡眠，白天又能出去散步。
02
我们住在市中心，我的单位却搬到郊区，上班路上花费的时间需要2个小时。我每天早晨6点起床去上班，晚上如果按时下班，回到家也已经8点了，然后做饭吃饭，等这些事情忙完，才有时间写文章。
写文章对于我来说，就和读书一样，等同于穿衣吃饭。一天不读书，如同没穿衣服；一天不写文章，灵魂会生锈。
我忙碌一整天之后，坐在电脑前，一边码字，一边与心对话，文字架构起我的理想。不管多晚回家，我都习惯写几段。于我而言，这是一天当中最好的时刻，能够自由支配时间，思想遨游，海阔天空。
这也是令老爸不安的原因。我有时候因为工作或写文章，坐在电脑前不知不觉到凌晨。
03
老爸夜里12点下班回来后，见我房间的灯亮着，推门进来，说一句：“该睡了。”
当我写文章渐入佳境时，完全忽略了老爸的存在。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他见我没反应，默默退出去。他去了厨房，轻手轻脚地给我煮一碗面，轻轻端到我的房间，放在茶几上，转身出去的时候说一句：“记得吃啊。”
大多数时候，我吃碗面收拾完就睡觉了。有次我急着赶一篇文章，一直写到凌晨2点，还没有写完，老爸推门进来，对我说：“早上6点起，夜里2点睡，怎能行？该休息了，再忙也要睡觉。”
我一直以为，他下班后给我煮完夜宵，就直接回房间睡觉了。直到那次，我才知道，我房间的灯亮多久，他就会等多久。只有我睡了，他才能安然入睡。
有次我和他说，不必等我了。老爸说：“你不眠不休，一天只睡四个小时，我的女儿要没了，谁来赔给我？”
我听后，不知道接什么话，那一刻说什么都会哭红眼。我背过身去，走回自己的房间，心酸到无以复加，责备自己不孝顺。爸爸老了，还带他背井离乡，为我操心。
04
老爸下午4点要去上班，在上班前，他把我的晚饭煮好，菜洗干净切好放在案板上，我回家后只要炒，这样会节省出许多时间，我也就有更多时间去写文章了。
每次下班回家，看到电饭煲上的保温区显示着6小时的红灯，闪闪发亮，不由得感到暖心。
世人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在萧条的冬日里，爸爸才是我的棉袄啊，比暖气还暖，他是唯一能融化我的心的人。
05
小区的不远处，有一个小型展览馆，经常会举办活动，每次搞活动收到花篮都很多。活动结束后，花篮也就被人处置，扔在过道里。
父亲出去散步遇见那些花篮，如果鲜花还新鲜，都会摘一把带回来，插在瓶子里，端端正正摆放在我的电脑桌上。我下班回家后，看到桌上的鲜花，一天劳累的心情一扫而光。
他知道我喜欢花，也知道我喜爱植物，我工作忙碌的时候，家里的盆栽都是他负责打理，每一盆都很旺盛，生命力强劲。
06
老爸得了一壶好酒，会特意等我下班回家，约我陪他喝酒。我常和老爸坐在天台上，25楼的夜景，闪烁的霓虹灯，昏黄的街灯，交相辉映，掩盖这座城市多少的落寞。
隔壁不远处就是工体和三里屯，每次工体有演唱会，在屋里都能听得十分清楚。
我和老爸小酌对饮，酒到浓处，闲聊过往的许多事，原来他的内心深处一直住着一个孩子。
07
记得我十岁那年，爸爸买回来一只小狗崽，送给我做生日礼物。
我给小狗崽取名为乌嘴，它胖嘟嘟地又壮实，也是世界上最听话，最忠诚，最懂事，最乖巧，最聪明，最强壮，最勇猛的一只中华田园犬，而且它还很漂亮。所以，乌嘴很快就成为了村里的明星狗崽。
乌嘴长大后生下的狗崽，村里人抢着要。无论我做什么事情，乌嘴都会陪着我，不离不弃。它是父亲送给我最好、最珍贵的礼物。
秋天里，河岸上的野菊花开得鲜艳，我带着乌嘴去采摘，鞋子不小心滑落，掉进河里，我想下水去捞，河流湍急，又怕被水冲走，焦急得喊天喊地。
乌嘴从荆棘丛里钻出来，“噗通”跃进水里，去叼我的鞋子，没想到刚扑进水里，就被水淹没。乌嘴一直在水里旋转，我吓得哇哇大哭，沿着河岸一路追，一路喊。
当时真的以为乌嘴就那样死去了，追到河床的一个缺口处，乌嘴突然冒出来了，叼着我的鞋子，上岸之后，把鞋子放在我身边，甩着湿漉漉、圆滚滚的身子，还一边用脸磨蹭我的脸。
后来父母不在家，只有我和妹妹两个人在家，半夜有人翻墙，我和妹妹听到动静，吓得抱成一团，乌嘴的犬叫声嘶声裂肺，凶猛无比，后来一口咬住那人的屁股，拉开一条雪白的口子，吓得两个翻墙人连滚带爬跑了。
整个青少年时期，乌嘴一直陪着我成长。直到我20岁那年，乌嘴因病去世，我哭得不能自已，声音一度嘶哑，讲不出话来。以至于后来我再也不敢养狗。
乌嘴走了之后，老爸几天吃不下饭。我和老爸将乌嘴葬在它出生的地方。或许它也想念母亲的吧。后来每次经过那个地方，我都会停下来，对它说几句话。它或许变成天上一朵云了，随风而去了吧。
08
老爸和我说手机内存不足。我拿他手机看了看，除了听歌、看电影及微信三个APP，没其他软件，怎么会内存不足？
我翻看老爸手机相册，储存了几千张照片和几十个视频。相册里全部是我和妹妹还有外甥女的照片。我低着头，眼窝有点湿润，瞬间有点想哭。
我对老爸说：“视频占内存，不重要的就删了吧。”
老爸却说：“不能删，我以后回家要给别人看的。”
我问老爸：“视频拍了些什么？”
他突然很兴奋，又有点像个孩子，拿过手机，对我俏皮的说道：
“都是好东西，你见都没见过的。”
我怀着好奇心看他一个接一个给我播放的视频，其实拍的都是一些喷泉。我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他见我反应不够强烈，又补充一句：“不要小看这些喷泉，你们平时哪里碰得到。有些形状很漂亮的，你见过的和我见过的也不一样的。”
突然，我又想哭。我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见过啊，何况区区几个喷泉。只是，很难过，我以为稀松平常的喷泉，老爸却当成宝贝。
我见过那么多好玩的东西，国内外去过那么多地方，却没有陪他去看过世界。
如果他见过国内外那些有名气既壮观的喷泉，例如西安大雁塔的喷泉，会不会疯掉，会不会激动得连手机都甩掉呢。
09
六月他要回老家一趟，我和妹妹给他买了机票，担心他下飞机后找不到行李。他突然来一句，我一个人去美国都没事。或许，那是他的一个小渴望。
以前我们没有人懂他，因为他不争不抢，不善交际，寡言少语，总是为难自己而方便他人。
年幼时，在极度贫困的状态下，这些品质都成了槽点被家人拿来吐槽。母亲时常说他傻，不懂得为自己争取，没有为家人考虑。
想必在那时，老爸应该很痛苦的，家人不懂他，生活不如意，就会埋怨他，对他说话也尖酸刻薄和夹枪带棒。可他始终不曾回应，只是蒙头大睡，沉默的接受着一切。
10
长大后，我渐渐发现，老爸才是最懂世事的人。他豁达通透，并能守候着心中的那份净土。
后来，我知道了他许多的爱好。他喜欢一切新鲜的东西，喜欢摄影，喜欢听歌，喜欢玩游戏……
小时候家里再穷，他也要买台录音机，买磁带，听歌。母亲说老爸不懂得聚财，浪费钱。后来我懂了，那是老爸的精神支柱，是精神需要啊。
自从有了智能手机之后，他总拿着手机到处拍照，甚至到了忘我的地步。
长大后，我知道了，原来他喜欢的都是我喜欢的，我继承了老爸身上所有母亲认为“傻”的那部分品质。
我渐渐变成了他的模样，有颗儿童般天真的心，知世事却又不与之为伍。
其实，每个沉默寡言的人都有一颗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心。世事洞明Number one，和光同尘得满分。
老爸，以后，我陪你摄影，做你最好的模特；带你去看世界，让你回老家安享晚年的时候，也有资本向你的发小们吹牛逼。
这或许是我努力的动力。
父母在，人生即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父母健在真好。有人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能陪你多久就陪多久吧，虽然总有一天你会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