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人至清则无朋
3 做不完的周公梦
同样的夜,睡不着的不止夏青荷一个,自从那夜被人疯找,伊安凤老实多了。她似乎恢复了往常,只有床知道,睡不着觉的挣扎与痛苦,孤独的夜呀,枕边头发大把大把掉。
为了头顶的三千发丝,她到处寻医问药,孤寂的生活一下忙碌起来,穿梭在希望与煎熬中。女人掉头发很正常,起起落落也是新陈代谢,伊安凤生气的是,这次的掉发,是落了不再生。
眼看发际线越来越高,头皮越来越清晰,她还不到四十岁,要提前涉入老年么?伊安凤不甘心就这么老下去,东奔西跑把头发试了又试,天亮后,看到枕边的落发,依旧深深又重重。
吃过养血生发胶囊,用首乌片调理,钱倒不多,只是没见效果,又是换康王酮康唑洗剂。折腾好长时间,头发执意不肯停留,只能看着它们像雪片似的往下落。
失眠已够烦人,好不容易睡着,竟连三赶四做恶梦,醒来身心那个累,让她不想起床。漫漫长夜熬出睡意,天却亮了,该送女儿上学,家里虽有保姆,她不会开车呀。
无奈、只得顶着一双熊猫眼,拖着浮肿身子,有气无力爬到车里,看保姆慌里慌张送出旭静文具和书本。这些在从前,是她幸福的时刻,而现在看着都是种折磨。
送完旭静回家,也想不起吃饭,朦胧两眼进卧室,继续入梦会周公,何慕楠不再是她考虑的问题。这样的昼夜交替着,让她失去正常交际,也避开不想面对的人。
也许没有什么不想面对,只是困顿、纠缠的她无法分身,只得冲锋陷阵到里面。身子是自己的,谁也替不了,就像孩子是自己生的,谁也生分不了一样。
漫长的沉夜里,伊安凤算是明白了,除非何慕楠主动回头,他是冷静又理智的男人。做事不会太过火,不让人有争议,不会把自己推到风口良尖上。
这些天,伊安凤夜里睡不觉,何慕楠白天要工作,为了不影响他休息,只得搬到另一个卧室。孩子们都知道妈妈身体出现问题了,何家二老及奶奶不间断地寻医送药来,除此、不再过多打扰。
死静的孤寂,伊安凤好像不再有生命,她只是个昏昏噩噩的睡梦人,童话里梦美人在王子的亲吻中醒来。而她、她不会有那个瞬间,如果可以长睡不醒的话,真的不想从床上起来。
何慕楠也曾到房间,对着昏沉的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无奈叹了口气,就像已经尽做丈夫的责任。伊安凤的嗜睡状态,让人招架不了,她能坐着睡,也能站着睡,甚至说着话就睡着了。
何慕楠也知道,这不是简单的身体毛病,好像是心理上的逃避,看着惊慌失措的女儿。他为人父的心苏醒了,尽可能多呆在家,减少出差的机率,卜嫣花那也少去,只想换得伊安凤的清醒。
“旭静,不用担心妈妈,她只是太累,想睡睡,你先吃饭,一会老师来了,还得写作业。”
“爸爸,妈妈这样睡了都一个多星期了,我好怕、不敢坐她的车上学。可这样,我连见她面的机会都没有,爸,明天让妈送我上学吧,我不怕坐她的车了。”
“傻孩子,你不怕、爸爸怕,你妈这个样只是暂时,给她时间,咱们一起等妈妈醒来。”
伊安凤这样子,何慕楠不放心把女儿交给别人,只得亲力亲为,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学。这样的他,开始有居家好男人的模样,让何家二老笑开了花,安凤的心结快打开了吧。
白天嗜睡不醒的伊安凤,家人都息灯后,立马醒来,她轻轻悄悄溜进厨房,随便给自己弄点东西吃。然后回到卧室,从柜里拿出连上网络的手提电脑,开始昼出活动。
不想面对身边的人,却急于找人分解心结,这样的伊安凤,只能上网溜达,聊天室、游戏间、博客、QQ空间,只要有人的地方,她都会去凑热闹,能打开的网页,她也迫不及待地看。
网上多好,不用面对面,却能交流,管他线那边是阿猫阿狗,只是能打出字,说得上话,她就乐此不疲。最近,她在博客上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女人,并加了她QQ,进了群。
没人理她时,就玩游戏、斗地主、种菜、摘果,既然睡不着,就不在赖床。睡不着的人都在网上,夜猫子多了,倒是别有洞天,伊安凤在网上,忘记了时间和自己。
至于白天,张竟之连着来几趟看她,不停说要陪她看医生,都被伊安凤用昏睡打发了。一块长大的小伙伴,长大后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便再不是那个可托衷肠的人。
都说防火防盗防闺蜜,张竟之虽不致窥视什么,她那点小心思,那些酸溜溜的话,让伊安凤很不喜。明明在一起,却让你感到很孤独,索性借着神智不清,慢慢断了吧。
何慕楠的变化,她也记在心上,迷迷糊糊着他来了又走,时断时续听着他跟孩子的对话。有时是叮嘱,有时是交待,有时喜喜哈哈开着玩笑。
想不到,自己一赖床,倒把何慕楠留到家中,这样的情境,让伊安凤不再疲于奔波梦场。有种说不出的喜悦,慢慢渗入情绪,她好像开始越梦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