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法选择自己的身体,只能接受,但可以选择如何结束自己的身体。因此身体最大自由是自杀,为了自己而耗尽身体所有能量。死亡是个人的,活着是社会的,只有死亡才能斩断轮回,把此生推向圆满。
身体是一套耗散结构,构筑起的“逆熵”体系,死亡是身体熵值最大的状态。但是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在宇宙这个封闭体系内,熵是持续增加的,所以身体只能走向死亡,无法从死亡中重生。既然熵增不可避免,为何会出现逆熵?这是因为维持逆熵体系需要从外界摄入大量能量和再向外界排出高熵产物,如此一进一出加速了外界整体熵增速率,虽然在局部表现为熵减,正是通过生命形态来加剧熵增。
庄生晓梦迷蝴蝶,大概是一种摆脱自我身体的自由畅想。也只能是一种畅想,因为庄子既无法脱离人的身体进入蝴蝶体内,又无法让蝴蝶拥有人的身体。
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有期限的,正因为有限才成其为美。生命之美,大概是因为死亡。有生必有死,何为生?从死中来,又向死中去,与死最大的区别它会死,死本身不会死。生之有限,死亡无限,无限不是比有限大,而是在有限之外,试图吞噬有限,把它化成自身一部分。死通过摧毁生来展示它自身,生也通过摆脱死来彰显自己,哪怕是短暂的。也正是因为它创造了有限有象,才能站在死的对立面,否则只有无穷无尽和空洞抽象。
隐私是从夏娃的那片树叶开始,到底要隐的是什么?隐的是脆弱和丑陋?这大概是对身体的遮蔽,遮蔽的是易朽的皮囊,也就是死亡。为了对抗死亡,我们发明了灵魂,它不属于身体,不需要任何易朽的载体,它就是死亡本身。当我们谈论灵魂,其实说的是死亡。从终有一死来看待生的意义,痛苦吧,不必悲伤,因为它终会结束;也不必颓废,生命是有限,请珍惜这仅有的一次;更不必狂妄,终究黄土一抔;快乐吧,请尽情绽放这片刻欢愉,成为划亮夜空的流星或烟花,精彩得不惧死亡。
相对于死,生是短暂,虚幻的,难逃毁灭消散;但是,相对于死的确定性,生又充满无数的可能性,幻化出大千世界;其实相对于死的单一贫乏,生的形态多样,是多丰富拓展了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