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树,以前写过随笔,今天又想写一点,可见我与树确实有不解之缘。
我这人,资质平平,但是从小到大比较怪,很多作为、喜好与平常人不大相同。
比如我四五岁的时候,堂兄们因为危险都不去采的一棵野菜,我一定要去试一试,这才有从好高的大堑上摔下去,差点要了小命的历史。
比如别人放学都回家去吃饭了,我不回,我在河边徒手捞鱼摸虾,一中午什么捞不到,也不影响好心情。
比如学校里几乎每个女孩都精通跳绳,跳房子,打倒立这些游戏,我都不大擅长,我在一边看她们比赛谁输输赢,当然她们谁输谁赢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比如别人打猪草捎带揪一把野花儿捧着回家,我不,我去地里找母鸡孵出来的小鸡,追到太阳下山一只小鸡我也没有抓住,到了明天我兴致勃勃还去抓小鸡。
再比如,我尝遍了老家所有种类树木的叶子和果子、庄稼和野草,甚至它们的根茎,一样样细细嚼慢慢品,甄别出好懒,觉得好吃的叶子和根茎有时候手里抓一把,边走边吃。
像这样的事肯定还有不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别人也干过而且还爱干。但如此种种,已可见一斑吧。
我喜爱树,爱看树貌,大约和自小吃了那么多树叶有点关系,细想小时候为什么会吃树叶,可能是饿和馋。
但是毕竟长大了,这毛病也丝毫未改,病好像还重了,这又是为什么?我也常常想这个问题。
每看见参天的大杨树,大榆树,大槐树,我就要多侧目或者仰头看看它,不光看那么简单,而且内心澎湃。
它长得那么高,那么粗,树枝子、树叶子长得那么疯,可以肯定得是它比我老,但是它的面貌和精神头儿比我可是健硕多啦!也招摇得很——无论大风、小风,无风,那一头茂密的叶冠都让有些人不禁惭愧自己的渺小。
树,永远不像我,在人群里战战兢兢,自觉不自觉选择自动关机或者无信号状;树,永远在它扎根的地方脚跟扎实,风来雨来泰然处之,这便是树的强大之处。
当我在一棵大树的底下经过,我总是自愧不如——有一股后代不比前代的感觉从心底不自觉的往外冒,那感觉盘旋而上,直至从心脏冒到我的脑瓜顶,在脑瓜顶着陆后,我感觉自己顶着一块大石头,后脖颈僵沉。
可是我每看一次大树都没有气馁,我感觉我总是很愿意亲近那些高大的树木,发自内心的喜爱树木,仿佛我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尤其当我的父亲去世以后,我看着某棵大树的身躯,就如同看见我爸爸的身影,在我爸爸活着的时候,我总想奔过去让他抱抱我,或者让我抱抱他,求得他的安慰或者某种指引。
但是大树冷淡亦如我父,它永远不会告诉我关于如何才能生得更健壮的秘密,它只是传递出这样的讯息——孩子,看看你自己。
可是,我怎么样才能看清楚我自己啊!如果我是一棵树,我说过我希望自己是一棵榆树——在时光里无声的成长,最最普通,却越来越坚硬。
我还有如此奢望——当我离开时,如果有人能把我做成一张书桌安放到他的书房里,我的心愿将完全顺遂,了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