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放 壹 囚笼

壹 囚笼

夜半十分,睡熟的城,只听三鼓声盘旋在牌楼,由东撞着西。有不安分的狗还有气无力叫嚣着,月光落下来,也镇不住它。

赵家的屋顶上,正立着两条模糊的人影。此时月光故意打进院来,照亮明晃晃一片血,狗不叫了,缩着头往暗处躲,也噤了声。

“这次到是利落些,但速度还不够。”男子训诫着。

“师父,接着去下一家吧。”女的显然不服气,打断了话。

男子不开口,只在心里默默叹气,终归是不合适啊。

这次刺杀的任务不重,也就赏三枚玉币,全算练手,单独选她出来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测试,而后还会有很多次。别着急,他劝自己。接下来还有件任务待做,不过是顺手放把火,刀子都不必出,于是他便嘱咐了凯莉去。

凯莉寻到那户人家时,屋子里静静的,只有女人的咳嗽声一阵接着一阵,虽只是一把火的事,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抽出飞镖,对准了纸扉后佝偻的身影。

那个身影软绵绵倒下去,如水一般。紧接着听到屋内传来女孩尖利的哭声,嘶哑着,大概是那女人的孩子吧,她丢下燃烧的火把。

狗又吠了一夜,月光知趣的移开了眼,却避不开一片耀眼的红。



“听说艾家起了场大火?”

“艾家?”问者搁下筷,作思考状,摇了摇头“没怎么听过。”

“就是那个艾尚书没落的一族远亲,艾员外家。”

“不知艾员外惹了什么事。”

“嘘,别说了,小心有耳,这世道...”说者捂住听者的嘴,余光偷偷瞥着旁的一桌客人,“留意有南阁子的眼线啊。”

“刚刚听二位在说南阁子?”一只手恰好抚上了说者的肩,惊得他打了个寒颤,忙矢口否认。

“小弟是西海来的,不懂这边的事,还请海涵。”他拱手,说者听他口音不似本地人,便宽了心,“这南阁子是个民间组织。”他环顾一圈周围接着道“就是所谓的刺客,拿钱办事,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独门武器,漆成红黑二色,若碰上这类人,切记绕道而行。”

“朝廷倒是放任他们?”

“你又不是不知当今圣上...”说者转了转眼骨碌,使了个眼色。“是个明君嘞”另一人插话“看你不似有仇家,但还是要小心提防着才是。”他点了点头,道谢,付了茶水钱,踱步而出。

和情报倒是有些许出入...他回头,见影卫跟的紧,便放慢了步子,拐进条死胡同。“有消息没?”

影卫双手呈上封信。等男人看完了信,他开口。“打听的内容嘱咐了要用这个。”他比了一个倒三角的手势。

男子点点头。“退下吧。”他阔步走出小巷,正了正衣冠,眯着眼靠日光辨别时辰,看来可以着手准备了,他加快步伐。



雨声淅沥,刺鼻的血腥味,加上身上各处传来阵阵剧痛,刺激着她恢复了意识。腿若寒锥刺骨,弄丢了知觉,手呢,她动了动手指,无碍,但凭触觉能感知已摩掉了皮肉。她抬眼,被海浪的黑卷袭,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瞎子,瞎子!!她因无法克制的恐惧所发颤抽泣。

“姑娘...”不远处传来陌生的女声,“别哭,别哭。”她停下嘶哑的哭声,对于有人与其一同受苦而感到惊愕。“你是谁?”

“我...安莉洁。您是?”

这狭窄的空间无光,凭着直觉,听得出声音来自东南角。“我是艾员外的三女,艾比。”

“怎么会?莫不是抓错了人?”对方很是奇怪,“艾尚书不是在朝中很得势吗。”

“可能是惹到了人,我们家已经...”

“怎么了?”女孩焦急的询问。

“没了,都没了。”她瘫坐在地“一把火,什么都没了!”女孩想爬过来安慰她,但碍于铁笼,只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会好起来的,会的。”艾比也顺着她这话呢喃。

“我们是往哪里去?”晃动感使她推测出被关在辆马车上的铁笼里。安莉洁不忍说“往黑市去。”

无需多言,艾比已心知肚明。出了一身冷汗,黑暗中,默默垂下了头。车厢里,有些女孩似乎已晕死过去,干血的味道混合着生命的苟延残喘。

卖去做奴隶吗?总比死了好。十三岁,未来生死未卜,在一夜内失去了一切,温暖的家,爱她的亲人,她死死咬破嘴唇。

这一夜,她昏昏沉沉,像是儿时发高烧,浮在水面上,推波助澜往天地漂,被黑暗所攫住,发不出声,瞪大双眼在这墨色中想找出一点星光来。徒劳的,无望的。

梦里有人唤她乳名“艾儿”,她回头,是死去的母亲,她正坐在床边挑灯织衣,艾比欣喜着抱住她,再松开时,那飞镖已刺穿了这寡言朴素的女人的一生。

是恶梦吗?

是现实吗?

她已分不清真假了。梦魇如魔。

在这名为梦魇的囚笼中困了三次白天黑夜,三次梦,三次哭了又睡,伤口化脓,也看透了许多。车厢里约莫关了十几个女孩,都锁在一平米不到的笼子里,多数是半死不活,还有几个清醒着的,早已成了“哑巴”。安莉洁起初还企图劝慰他们,后来渐渐失去了希望,她会和艾比说些乐观积极的话,语调轻柔,那是这死气沉沉的马车里,唯一的生气。但艾比多数时候沉默寡言,她从未经受如此大的挫折,什么宽慰的话和残酷的现实相比,都太过于轻飘飘。

送饭的人一天来一次,有时拖下几个死去的,再换上来新捉的。被抓的都是些贫民,艾比被抓,也是因为她逃走时睡在野外过夜被误认为是乞丐。

据说还有一天便到夜市,这已是艾比被关的第五天。

还会有变数吗?若是有,又如何呢?

她头靠着冰冷的铁笼,车厢里是一片死寂,睡吧,她闭上了沉重的眼,盖住了赤色的瞳。

安莉洁是个贫民窟的占卜师,和艾比闲聊时,她看见了她火色的瞳,吃了一惊,但什么也没有说。

愈稀有的东西,便愈珍贵。这是亘古不变的定理。

安莉洁也懂,她懂得甚至更多,她不愿说。若是卖作奴隶,这女孩便是一块落入污沼中的玉,若是逃出去了,便是无限变数。

或许有戏。


-未完

「艾比」华国人,艾员外三女

「安莉洁」华国人,某贫民窟占卜师

「凯莉」擅长暗器飞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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