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我扎好马尾,顺手捋下挂在梳子齿缝间的头发,再弯腰低头拾起地上的落发,心里偶有一阵担心:头发原本就少,不会过早掉光吧。
后来想想,这种担心无异于杞人忧天。这么些年,我的头发每天在掉,但在看不见的时候和地方,它也会长出来不少,总体数量应该是没多大变化的,只是颜色可能在慢慢变化倒是真的——青丝渐白。头发也有它的生命。
我对头发最深的感受是在孕期和给孩子断奶后。我记得,怀孕时,头发是长得最好的时候,乌黑柔顺又有光泽且基本不掉发,所以那个时候头发长得很快。妈妈说那是因为我安心养胎,心情好,营养充足,所谓“人闲长指甲,心闲长头发”就是这个意思,乍听之下似乎也有道理。等到孩子半岁后开始断奶,每天早上起床,枕头上很多头发,就连脱衣服也能带下不少头发,每次扫地其实扫的就是我的头发,所以那个时候我扎头发橡皮筋都不敢扎太紧,随意绑一下,就怕头发受伤,那个时候是真怕自己秃顶。但我妈又说了“孩子认得娘,头发掉满床,你这都是正常情况,别担心,过段时间就好了。”果然,作为过来人的妈妈还是经验丰富,没过多久,我的脱发情况有所好转。
后来我查阅了一些相关资料,医学上称:“发为血之余”。一个人的头发是否健康,表示他的血脉是否丰沛充盈,生命力是否蓬勃旺盛。血来自骨髓,“肾主骨生髓”,所以头发在某种意义上直接体现着这个人“肾”的健康状况,也间接反映着他的生殖潜能。看到这里,我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很多女人喜欢留长发,很多男人喜欢留长发的女人了。头发体现着人的健康和生殖潜能。
出于美观或时尚的考虑,人们的发式会经常变化。如:短发、披肩发、齐腰长发、小波浪、大波浪、螺丝卷、梨花烫等等各具风情。过年前各个理发店每日客人爆满:拉直的、卷发的、染色的、护理的……总之,就是让自己容光焕发美美地过新年。
头发和爱情密切相关。罗大佑的《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表达的就是男性对女性的诉说——你的发梢留有记忆的味道,那是青春与爱恋;就连你也曾说过“留长你发,轻抚我心”,从此,我便舍不得剪短;“待卿长发及腰,潘郎娶你可好?”夫妻解缨,结发同心;“冷落绣衾谁与伴?倚香篝。春睡起,斜日照梳头。” 女为悦己者容,君若不在,妾都无心梳妆打扮;就连白娘子在被不懂情的法海关进雷峰塔后,她的几缕青丝竟成了许仙寄托相思的物件,感人至深。梁咏琪的《短发》:
我已剪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岔,长长短短 ,短短长长,一寸一寸在挣扎,我已剪短我的发,剪断了惩罚,剪一地伤透我的尴尬,反反覆覆,清清楚楚,一刀两断,你的情话,你的谎话……
剪去三千烦恼丝,何必执着于红尘,剪短了发,剪断了牵挂,从此你我各安天涯。
古人是很重视头发的,正所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越王勾践则削发明志,以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提醒自己要铭记所受的耻辱,以此激励自己奋发图强,一雪前耻。
也有强制剃发的,明末清初时期满清政府的“剃发令”——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强令其统治下的全国各民族,主要是汉族、蒙古族及其它南方少数民族等,改剃满族发型的政策,意欲从身体的变化来控制民族心理的变化,这项政策涉及民族文化认同,原因之一是为了消弱汉族的反抗意识,巩固满清统治者的至高地位,结果却引起各族人民,尤其汉人的强烈反对与抵抗,最终导致满清政府的血腥镇压。区区三千发丝牵动的是身体发肤、民族认同。
在我们老家的房子妈妈梳妆台的小抽屉里,有三个小小的头发球,那是我们姐弟三人的胎发。妈妈说,那是骨血,是我们和妈妈血脉相连的东西,等她百年之后要随她一起入土为安的随身之物,在妈妈眼里那是无价之宝。现在很多妈妈都把自己宝宝的胎毛做成了毛笔保存,那未尝不是一份美好的寄托,同样都是爱与生命的延续。
服饰和妆容可以更换,但头发却与我日夜相伴、同生共长。我只希望,我的头发不要掉太多,因为我爱美;不要过早花白,因为我怕老;不要五颜六色,因为我很保守;不要蓬松干燥,因为我心温柔。发丝三千,丝丝缕缕尽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