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得空，打理了一下那几盆花，站在仙人掌前，看着绑仙人掌的竹棍子，绑花的塑料绳子，猝然想到了母亲。

从去年到今年，心情不整顿。这些花就没好好拾掇过，看着干了，浇一点水。从来没上过营养液，也没有松松土，花盆里的土，瓷定定的，起油汗了，用艾灰擦一擦，两年多没打理，长得披头散发，乱蓬蓬的。鸭掌木叶子稀疏，黄唧唧的，露出中间的支撑花的几根竹竿子。就这样不管不顾，去年两盆玉树，还开出满盆满盆的粉白花儿。仙人掌又干又黄，枝干粗糙，起了很多的皮。看起来像生了病。该收拾收拾了。

看着仙人掌，想起10多年前，我得了腮腺炎，五医院输了好几天液，还是下不去。母亲听到一个偏方，把仙人掌捣碎了，和上白面鸡蛋清，敷在患处。这个东西能拔毒，能治痄腮。于是母亲跟邻居要来了仙人掌，小心翼翼的用针钳子拔掉上面的刺，再把仙人掌切碎，碎成丁，再用杵子捣成糊，把白面和鸡蛋清搅进去，然后放在碗里。用手一点一点的给我抹在耳朵下面这一块。抹上去凉凉的，因为这个东西是稀的，必须躺下不能动，等彻底干了才能动。一天一换。就这样用仙人掌拔了几次，腮腺炎彻底好了。

母亲怕小刺扎着我，每次拔完大刺，用剪刀把长刺的斑点处（有密集的小刺），都用剪刀一个一个挖掉，然后流出来黏黏糊糊的汁液，母亲再把这些都清洗干净。用手摸过，没有一点刺了。才捣成药，给我抹在脸上。现在想起来，心里都无比的温暖，充满力量。

我记得母亲，每次给我贴完以后。自己坐在有太阳的地方。端详着手，拿着针挑刺。仙人掌的小刺，没少扎在他手上。太小的刺他看不见，用另一只手来回的摸索，摸到疼的地方，端着手让我给他看，“是不是在这个地方？”，递给我一个针，我那时候眼睛好，特别小的刺，一针就能跳出来。有时候刺钻到肉里了看不见。他就自己掐两下，也就不管了。就从那次开始，母亲开始养仙人掌。

这个仙人掌就是母亲从那时候养的，搬家几次，但这盆仙人掌，我一直都养着。现在整整19年了，老的已经不成样子了。曾经的仙人掌叶片，现在长成了树干了，真的像树干，像榆树皮，黑黄黑黄的，粗糙皲裂，爆起一层一层的皮。已经不是嫩绿的仙人掌叶片了。乍一看以为干枯死了，但他头上顶着的翠绿叶片，让我知道他还活着，还在不停的输送着营养。

现在物是人非，心底悲伤涌动。那些美好的过往，让我沉浸幸福。挑刺时我看到的母亲低头的白发，皱纹，好看的大花眼，长长的眼睫毛。那些与母亲在一起的很多过往，像电影回放一样，一幕一幕展现在我眼前……当时只道是寻常。

此刻，站在仙人掌前，呆呆的想着心事，感觉这个干枯的仙人掌如此亲切，他让我又想到了母亲。准备好旧牙刷，艾灰，清水。一手用纸片子扶住仙人掌，一手蘸上艾灰在仙人掌上面刷。在牙刷的冲击下，白色的点儿像头皮屑一样纷纷洒落。我一下一下小心翼翼的刷着，满眼是母亲的痕迹，绑仙人掌的塑料红绳子，两年来被太阳晒的颜色很淡了，已经很糟了，轻轻的一揪断了，好多塑料碎屑纷纷飘落下来。但那结的平平整整的疙瘩，还是两年前的样子。短短的线头，这个结打的真好。只是我现在才看见，以前我从来没有注意到。

我家里养的仙人掌，玉树，鸭掌木，我只是浇浇水。母亲来一次，给我彻底收拾一通，还捡了一些竹棍子，插在花盆里。把长得歪七倒八的仙人掌绑在竹棍子上，把仙人掌收拾的妥妥贴贴，看起来又清爽利整，很精神，还不容易扎到人。母亲是收拾整理的高手，他用的捆纸箱子的红塑料绳子绑仙人掌，塑料绳子太宽了，他从中间破开，一条绳子能破个四五根，就用这样的绳子，把长得有一人高，张牙舞爪满身是刺的的仙人掌，左绕右拉，绑的勤勤实实，把满身是是刺的家伙，治得服服帖帖，还不影响他生长。每次看母亲把仙人掌拾掇好了，我对母亲佩服的五体投地。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弄这个扎人的家伙，我爱人甚至说扔了算了，但我舍不得，它曾经治好我的炸腮。

母亲每次收拾打理完仙人掌，就开始抠他的手，估计扎了很多小刺，还跟从前一样，有时候他让我给他挑。有时候只是挠一挠，掐一掐就不管了。然后看着他整理好的仙人掌，自言自语的说：“这回像个样了。”

仙人掌的叶子，有的翠绿翠绿的，这是新叶子。有的绿中带黄，这是老叶子。我把每一片叶子，都蘸上艾灰刷了一遍，仙人掌上留下艾灰的水渍，一道一道的黑。也找来一些红塑料绳子，学着母亲的样子，把新长出来的东倒西歪的仙人掌绑在棍子上，也把长得奇里拐弯儿的尽量拉直了，也绑在棍子上。在结疙瘩的时候，好几次都被仙人掌扎手了，大拇指被硬刺扎出了血。我只打理了一次就被扎的伤痕累累。母亲每次来都给我彻底整理一遍，不知道心灵手巧的母亲被扎了多少次，这个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有问过。我打的结，流出长长的线头，红塑料绳子，披在仙人掌上，有点难看。母亲系得疙瘩线头很短。母亲很爱好，做事很要样子，无论干什么，都做的有模有样。而且在你看不见的时候他就干完了。

今天整理这些花，打理仙人掌，看到母亲花盆里插的棍子，绑花打得一个一个小小的结，隐藏在棍子后面。既绑住了花，又不影响美观。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做到的，那么的恰到好处。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费了好长的时间，被扎了好多次。终于绑完了一盆仙人掌，特别有成就感。

打理花很幸福，因为我走了一遍母亲干活的路，温暖和悲伤在心里翻腾着，交织着，涌动着。我全身心投入干活，好像又看到母亲坐在小板凳上，用铲子，剪刀，整理这一盆一盆的花儿。边想边收拾，忍住没让泪水流下来。

两年来，我第一次收拾母亲曾经打理过的花。一切还是那么历历在目，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不能看，不能想，不能说，欲语泪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