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自己的名字好半晌儿,安路发现好像认不出这个“路”字了,忘了它念什么、是什么意思,总之像是硌、骆之类的。第一次发现这个现象是在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放学路上无聊,脑袋回忆着当天新认识的一个字——研:组词,“钻研”、“研究”;继续想,“研”、“研”、“研”……研着研着安路一下子就忘了“石开”合在一起是个什么东西了,心里感觉越来越怪,自己怎么会将它们俩放在一起;直到走了一阵,才突然记起,哦,那是研究的研。后来学了心理学,才发现人们用“汉字解体”来专门描述这类现象,也就是说常见着呢。
等回过神来,安路又认出了自己的名字。安路很少会发呆,即便就刚才那么一小会儿,脑袋里也从看自己的名字看到解体到想起与此有关的种种,无序但连续、不止,有时甚至毫无意义。思维如果有形态可言,那么于安路就是一条奔腾不息的河,区别仅在于方向是自己主动控制还是任其漫无目的,但无论如何,安路都看着它呢。唯一的中断,怕就是睡着以后。也就是说,只要清醒着,意识都在流动着。
这样的安路很擅长一个人待着,又或者说从来都不会是一个人,记忆和想象会提供很多伴呢。记忆源于与人相处的经历,因为年龄的缘故,所以有限;想象的源头则多地去了,书是最重要的一个。安路爱看书,习惯看书,即便一段时间不摸书,书也永远不会离开。这个习惯源于小时候,而且安路读书的规矩是——外人勿扰,连爹妈都不例外,不然指不定是一顿横吹鼻子竖瞪眼。安路看的书总少不了故事,小时候尤甚,妖魔鬼怪人,来者不拒。再大了些,便也开始关注起理来,道理、伦理和哲理。故事和理,与此相关的书,总会忍不住翻开看看。最开始的自娱,慢慢成了认识未知的素材,一个人的成长、一段关系的演变、个性和行为、动机和职业等等,书中的人和事总能在现实中的自己和他人身上投下些影子,便也逐渐了解自己。安路也是因此才走上心理学的道路,这条路虽然才开始,但不会结束。因为思维一经训练,便会永远留下痕迹。
在外人眼中,在朋友看来,安路沉稳,故也可靠;不过有些人会有幸见到安路的毒舌。安路自己则自诩幽默,或者说是希望如此,毕竟幽默又何尝不可。
可是这样沉稳的安路,这会儿却心绪不平,手边的书翻开了好久没再翻出一页,直到视线不经意落在自己的名字上,才盯出一只骆驼来。到认出名字来时,安路终于也意识到书半天没翻页,便索性合上丢一边,心想省得摆出一副欺骗世人的读书样。脑袋里又转了几个来回,那些人和事还算清晰,细节淡去也无妨,大不了艺术加工,记忆总归也是经过加工才留下的。下了决心,手上的行动也快了,打开编辑,非常难得地竟然在三次之内输对了密码。无需多想,敲下安路之路。既然有些问题正面无解,那就帮助自己换个角度来看吧。
这才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