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振山气息忽地一散,刚刚那股气势瞬间消失,他对着小夭咧嘴一笑。
“师尊曾说我「力拔山兮气盖世,独欠法力之修炼,宜勉力而增益之」怕我偷懒赐我此物降妖。”郭振山手中突然多了一物。
一个像灯泡的圆球,表面光滑又黑漆漆一片,上面凸起一个狰狞兽面,在半空中悬着。
郭振山继续道“此物乃是引邪灯,对付尔等油滑之类最为趁手,还不给我死来。”
话毕郭振山手掐印决,房间内的烛光大亮,光芒汇集引邪灯,忽然黑漆漆的表面光芒大盛,房间内被照的明亮。
光芒照耀的地方都变得扭曲,突如其来的光芒,令谢英红和武雅双睁不开眼,那种暖洋洋的感觉,让她们有种倒头再睡的欲望,脑袋空空什么也不想,就想合上眼睛睡一觉。
随后在烛光的折射下,一道道光束扩散,笼罩整个空间。一股巨大的压力压的所有人动弹不得,寒热之感席卷小夭全身,像灵魂被剥离。
郭振山一声大喝,整个空间震荡,小夭如同被巨锤撞击,不断被引邪灯拉扯,每靠近一步气力就少了一分。
他口中不断念着晦涩难明的音节,小夭痛苦万分,洁白的面皮变得皱巴巴,像剥落的树皮,一块块掉落,露出一片片青色。
引邪灯的照耀下,小夭双腿撑破裤子化成蛇尾,手臂上布满青色鳞片,就连面庞都有一丝蛇头显现。
小夭痛苦的嘶吼,她缠着抱着木桩,不让自己被吸到引邪灯下,她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慢慢倒退,不多时自己定会被打回原形。
刚刚郭振山的一声大喝,也把两女震的七荤八素,武雅双毕竟是习武之人,不多时已经缓过神,可这空间有股压力,压的她动弹不得。
谢英红躺在旁边,眉头紧锁紧闭双眼,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吓得她心惊,立马开口呼喊。
人在睡梦中,很容易被熟悉的声音改变梦境,在梦境里总是天马行空的构建,但会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会吸引你,吸引你刻意去寻找来源。
谢英红悠悠转醒,耀眼的光芒让她好一会儿才适应。她才发现一条大蛇盘在柱子上,像电影里面的美杜莎一样,只是五官早已扭曲,依稀能看出是小夭的模样。
她想上前,自己动弹不得,她看见小夭的手臂慢慢溶解,从皮肤化血再化骨,像融化的冰淇淋,面部已经扭曲不成样子,变成一片片青色的鳞片。
两女知道小夭是好人,从未伤害过他人。特别是谢英红,两人朝夕相处,早已知道她是个活泼好动的人,虽有十万个为什么,像个小孩子,却也不曾伤害过任何人,自己的家人也喜欢她,就算是妖,也是好妖。
两女大声呼喊着;骂着;威胁着;乞求着,那个大汉始终无动于衷。谢英红才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眼泪簌簌往下掉。
小夭被慢慢打回原形,身体撑破了衣服,露出巴掌大的鳞片,鳞片在引邪灯的照耀下,变得黯淡无光。
小夭知道今日必死,她浑身气力被抽走,自己变回青蛇也是早晚的事,可这样死去心中很是不甘,看着郭振山的方向,那双暗淡的眼睛又明亮几分。
“哎…”一声叹息震动整个空间,就连引邪灯也暗淡无光,束缚在小夭身上的引邪之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夭的蛇躯摔落地上,她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前面,那是多么的熟悉,她嘶哑的叫了一声公子,声音带着颤抖,也带着喜悦。
“何人?”突如其来的震颤,打断施法的郭振山,也震碎了引邪灯的束缚。郭振山警觉的站起身,目光不善的盯着眼前之人。
来人一身白袍衣角飘逸,的袖口宽敞,随风飘扬,给人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
郭振山见他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双眼古澜无波,嘴角微杨。头顶着高高的发髻,发丝精心梳理散于身后,年纪轻轻竟有种仙风道骨的气质。
突然的变故,令郭振山心惊,也令两女恢复自由。武雅双赶紧扶起谢英红,她早已知道这里是个大阵,外面进不来,里面出不去。此人竟然能随意出现,而且还震退了郭振山。
谢英红震惊的是,小夭竟然叫此人公子,她不知几次听小夭提起,她也好奇过,追问过,但小夭总是笑笑不说话,要么就是一副痴呆样。
郭振山见自己术法被破,也是很警觉,他知道自己短处,空有一身钢筋铁骨,欠缺术法相辅,师傅也希望自己武道与术法相结合。百年来击杀妖魔无数,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没想到是自己托大了。
“贫道金液洞天徐吴真仙座下弟子徐吴道,不知道友名讳?”来人正是徐吴道,只不过是一道道影。
郭振山一听眉头紧锁,他听过徐吴真仙的名号,没想到今日竟然碰见他们的弟子。他也看出来了,此人不简单,他看了一眼小夭,又对着徐吴道拱手道“铁木崖浮云子门下郭振山!不知道友为何拦我除害?”
徐吴道指了指已经变成大蛇的小夭道“此蛇妖蒙吾师赐予造化,历百年而开悟,未尝害人性命,昔日屠戮,仅求温饱而已。今归吾作侍女,吾教以人之道。今日尔废其修为,亦算惩戒矣。”
郭振山不为所动“道友可算为此妖求情?你可知妖魔凶残狡诈,吸食人精蛊惑人心常有,破家屠门亦有之?”
“道友此言差矣,非是为妖求情,乃是以理度之。虽妖魔多凶残狡诈,然非尽然。此妖并未弃善从恶。世间万物,皆有善恶之分,不可一概而论。若一味除之,不察其变,岂非悖逆天道,忽视悔改之道?吾等修道,应以正心为本,不可盲目诛戮,当辨明是非,给予一线生机。否则,与妖魔何异?
徐吴道看着目光不善的郭振山,又看了看他的头顶接着道“世人善恶参半,何必执念于心。放下成见,心自宽矣。须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何况是妖。”
郭振山脸色回转,是乎若有所思。
徐吴道转头对着小夭道“昔日,吾尝告之:人性易变,不可试探,亦难经考验。今日尔所历之苦,亦是警示。今后,当深以为戒,勿轻试人性和人心。”
小夭抬起头,斑驳的脸上碎片寸寸剥离,嘶哑的开口“小夭知错。”
郭振山怒目圆睁“徐道友,昔日,吾亦仁待妖魔,孰料其竟联同他妖,屠吾全族。此仇不共戴天,吾必报之。”
徐吴道摇了摇头,忽地出现在郭振山面前,伸出一指点在郭振山额头“尔之执念,在于复仇,不辨善恶。尔曾思否,此或逆天而行。须知,世间万物,存在皆得天意许可。”
徐吴道收手用力一挥,阵法消融,一行人出现在一个巷口,一阵风吹过,谢英红武雅双两女一个激灵,才发现天空已经泛白。
徐吴道身影已经虚幻,对着小夭道“勤修苦炼,勿复闲散度日。此药可助你恢复人身,今后勿得再纵性任意。”话落徐吴道身影消散。
小夭着急了,公子又要离她而去,她带着哭腔喊着公子,以后不敢了,不要丢下小夭。随着徐吴道身影消失,半空掉下一个带着划痕坑洼的元宝,小夭才看清这是那个她带去陶德县的那个。
元宝慢慢消融,化成一颗翠绿的丹药落在小夭前面,小夭流着泪看着丹药发呆,一滴滴眼泪掉落,丹药像通人性一般,漂浮在小夭面前,仿佛在说张嘴。
小夭衔起丹药入口,丹药化成一股清流,顺着喉咙入腹,一种酥麻感流遍全身,黯淡无光的鳞片,肉眼可见的发亮,像一团光耀眼夺目。
旁边两女惊得目瞪口呆,光团慢慢褪去,里面露出一个全身光溜溜的女人,皮肤吹弹可破,白的和旁边的落雪一般,乌黑的长发遮挡胸前,斜坐哪里眼神期期艾艾,让人有种我见犹怜之感。
谢英红赶紧爬起来,脱下外套把她紧紧包裹,抱着她哭泣道“小夭,对不起,对不起!”
可小夭像浑然不觉一样,眼神淡漠看着远方天空发呆。
武雅双也脱下外套,紧紧的包裹住小夭双腿,也抱着她呢喃道是她害了她。
小夭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郭振山做的,与他人无关,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当初在酒店的时,公子就对她说过人性不可探,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如今百年修为被️化的所剩无几,也只能是咎由自取。
小夭呆呆的说“和你们无关,我要回家了。”
谢英红回过神,擦掉眼泪说“对,我们回家,回家。”
旁边武雅双好像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回家,哪里是家,家是哪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郭振山被徐吴道一指入梦,他看见小夭蓄势待发的朝他冲来,血盆大口撕裂面皮,森白的獠牙扎进他胸膛和后背,毒液像墨汁一样侵染血液,身体也被缠绕,呼吸不畅,头晕目眩越来越浓烈。
他自己知道,术法是自己最薄弱的,一入道妖物临死前的反戈一击,也能让他也无力回天。他扯开了蛇口,斩下她的头颅,自己也深受其毒,时间长河里他苦苦挣扎,最后再也压不住毒性,死在一个山洞里。
郭振山也看见小夭的前生,一条蛇躲在草里,聆听一团光影对着一个年轻人说话,听的时而激动,时而困惑。
时间流逝小蛇变得巨大,它吓跑了入村强盗,卷死了下山猛虎,偶尔躲藏角落看人情往来,偶尔入阵捉弄他人,确实如徐道友所说,未伤害他人半分,吞了牛羊也只是为了饱食化形。
“可这也不是理由。”郭振愤怒,自己一家二十三口都死了,就连襁褓里的孩子也被撕扯的血肉模糊。
一想到那些画面,郭振山压不住仇恨,这时一段光影闪烁,郭振山眼前荡漾,看见一家人都在等着他,桌上都是冒着热气的食物,妻子拿着酒让他驱驱寒气,几个子孙辈的孩童围着他转,几个爷爷坐在主位上,慈眉善目看着他,几个堂兄弟也在招呼着他。突如其来的温暖,令郭振山老泪纵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