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蜿蜒的乡村小路
总有一条路,要联通外面的世界。小美的故乡,位于群山峻岭之中,一条只能容纳一辆汽车行进的马路,隐藏在密林里。蜿蜒的小路,血管扩张一样,附着在山腰上。这些小路,是山村的动脉支线。
在交通不发达,农业相对发达的农村,主要的交通工具是人力。曾经农忙时,上百斤的担子,压在乡亲们肩上,皮开肉绽是常有的事。小路,承受着更大的重量,一言不发。
通往戒台寺的小路,是小美的最爱。即便现在,当她走上这条路,脚下仍然是幸福的触感。
赶上春暖花开,莺歌燕舞,小美就要和小伙伴去春游,戒台寺的宁静,像温暖的歌声,滋养着她们幼小的心灵。路边的翻白草,总要和蒲公英较量婀娜。泡米花是恬静的公主,它敬仰高耸入云的紫藤,却不崇拜,因为它享受着与众不同的光环。蜜蜂在花间穿梭,全然顾不上骄阳当空。
茅草的娇绿,撒漫山坡,也充实着小美的梦。
二、破旧的家属楼
这个小区位于北四环,外部的红色砖墙已经被风化得没有光泽,如同被水泡过的纸。墙上的楼号牌,被雨水划了几条黄杠,一副恍若隔世的样子。墙角长出了翠绿的小草,迎风摇晃。
这里目前有14栋楼,住户只有38家。持续了近十年的闹鬼事件,把大家都吓怕了。留下的,都是暂时没有办法迁移的住户。
走进门洞,发现楼梯墙面上都是被手抓过的痕迹。抓痕上若隐若现的深褐色血渍,合着楼道里的霉味,熏得小美有些眩晕。她脑子里都是佛教修罗道的画面,看似寂静无声的场所,实则暗潮汹涌。
房东打开一间屋子的大门,进屋随手搂掉了一个蜘蛛网。
“你确定要租么?”
“确定!”
三、崭新的婚房
沿着马路往前开,在路西有一个新小区,名叫铸爱新苑。小美的新家在3号楼1单元402,一套两居室家居房,南北通透户型。南侧临湖,盛夏荷花盛开,荷叶田田,放眼即可攫取无限绿色。北侧卧房,开窗可见细米山。苍翠繁茂的松树,似乎随时都会送来松涛。
客厅和餐厅的陈设一应俱全,错落有致。清一色的实木家具、壁式电视、真皮沙发、欧式悬挂吊灯,映衬着天蓝色墙纸,显得分外梦幻。
南侧卧室是主卧,也是新房,房门上贴着一幅一米来高的金色“三连双喜”。卧室里只摆放着双人席梦思床、组合衣柜、床头柜。通体阳台上放着一副悬吊沙发,一套水晶茶几。小美崇尚简约风格,置办小沙发,是为看荷。
卧室容积不大,对爱的容纳却不限量。往后,她就是这里的主人了。往前,她反而不敢多加回忆。毕竟,太多的人和事,不适合请到这里。
四、高档养老院
刚走一辆迈巴赫,很快又来了一辆劳斯莱斯幻影。杰米养老院门口的保安小吴,一丝不苟地招手、拉车门、开后备箱、扶老人下车。
这次送母亲过来的人叫柳成,微宇集团的副董事长,早年丧父,继承了一笔巨额遗产,母亲没有再婚,一个人抚养他成人,直到结婚生子。儿子上小学后,母亲说什么也不愿意和他们同住了,要搬到养老院。
柳成刚开始以为是妻子的主意,还埋怨过妻子,当看到母亲主意已定,就不再坚持了,找了全市最贵的养老院。
安置完母亲,柳成有些忧郁地走出大门,眉心皱出一个大疙瘩。他开始思考孝顺的真正内涵。
五、高级写字楼
站在CBD中心,抬头望去,蔚蓝色的天空,悬着一个深蓝色玻璃柜,在正午的阳光里,散发着光辉。
小美刚从机场回来,拉着自己的行李箱,穿过感应门,直奔电梯间,脑海里不断组织着语言,为接下来的报告作准备。
进入电梯,她脑子闪现了28层,显示屏上自动跳出28。这是心电感应式电梯。
写字楼地板上铺上了银灰色的纳米乳胶贴,高跟鞋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外墙涂层上是太阳电池,可以供电给整层楼的各式电器。室内是一水的热感应灯具,人来亮,人走灭。
小美跑到会议室,LED巨幕上已经打上了她的名字。她刚要张口,悬浮式话筒就飘到了她嘴边。
“各位领导好!很高兴跟大家分享第一手的市场信息。”
六、百年小吃店
在兴隆街和万化街交口,有一排低矮的小平房。路口西北侧,是武记豆汁店,位于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杨树下面,至今已经有103年的历史,传到第四代了。每天只卖100碗豆汁的店规,远近闻名。所以,稍不留神,门口就会排队。
小美最初对这个小吃极其反感,第一次喝豆汁是碍于面子,那时候沈源还在。在一个周六的早上,沈源神神秘秘地拉着她,说要品尝一种神秘美食。顶着大太阳,排了20分钟队,才买上两碗豆汁、四个焦圈儿、两碟咸菜。
坐定。沈源捧着自己那碗豆汁儿,嘬起嘴巴,吸了一小口,鼓起腮帮子,眯着双眼,享受得像刚吸完一口鸦片烟。
小美被感染到了,低头抿了一口,眉头旋即鼓了起来,把川字纹都挤出来了,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一股浓烈的潲水味儿,蹂躏着她的味蕾。沈源举着拳头给她加油!为了爱情,她咽下去了。
不过,吃完后唇齿间的清爽感,倒是十分真切。来了几次之后,她开始喜欢上这个特别的老北京小吃。
只是现在来这里,变成一个人了。但赶早不赶晚的惯例,一直没有变。
七、胡同里的小旅馆
三伏天旅游,考验智力,也考验体力。导航显示附近就有旅馆,可是眼前除了低矮的平房,就是灰蒙蒙的街道。
骄阳当空,一阵阵热浪在身边肆掠,仿佛要吸干天地间的所有水分。身上的汗珠子一颗一颗地冒出来,像破土而出的蚕豆,伴随着炸裂的声音。
这条叫帽檐胡同的老胡同,对新来的旅行者,已经产生不了必要的兴奋,只是象征性地张开双臂,礼貌地拥了拥小美。
芳华宾馆,小美操着沙哑的嗓音,念出这四个字,眼泪失控了。她太需要这个临时住所了。
这个用水泥砖垒砌来的二层小楼,差不多是附近的地标了。灰色的外墙隐约可见“计划生育利国利民”的白色标语。
推门进去,一阵凉风扑面而来。登记处的墙壁上挂着“宾至如归”四个木雕隶体字。一位鹤发老人戴着老花镜,正在看书。小美轻声道:阿姨,住宿。老人如同从梦中醒来,猛地转过头,向下压了压眼镜。随即,一朵向日葵爬上了她的脸庞。
“哎呀,小姑娘要住店啊,把你热坏了吧,来来来,奶奶先给你盛一碗绿豆汤,解解暑!”
老人爽朗的笑声里,满是清凉,瞬间带走了她一身的热气。
躺在房间里的藤条沙发上,小美睡着了,在梦里,率先游了一遍这个神秘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