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似乎总是到某一个年龄,某一个阶段才会领悟,同时也才敢于表达自己的观点,比如被人问起:你喜欢什么?这个最简单的问题,懵懂时不知如何回答,总是微笑答:还好,嗯,,,喜欢诗词吧。又问:喜欢哪些类型的?诗词浩瀚如海洋,不同派别的诗人代表的确实是一处不同的风景,这又该如何答?以前,我总是善于说:还好,没有特别喜欢,也没有特别讨厌的。
那是因为,内心对自己不够了解,人生的经历也只是学校和家这天堂似的安稳地,如何知道什么叫做感悟?我所看到的,只是美好。所以没有观点,所以一切都还好,这似乎很符合最近流行的给90后的标签“佛系”。
最近常常感觉到,在来来往往步履匆匆的人群中,在拥挤的13号线地铁上,我总是突然溢出莫名的悲伤,那些坐着的、站着的、挤着的、随着地铁来回晃着的人们,无一不在低头盯着手中的手机,我静静地看着他们,望着每一张麻木的脸,我在想,他们都是做什么的呢,为什么大家都能甘于每天这样拥挤的挤地铁上班、下班、沉默无言,他们对于这样的生活,内心是欢喜的?厌倦的?还是麻木的?还是说,因为梦想,这样的生活也充满了意义。我不知道,却又十分想知道每个人职业和每个人的想法,因为我不相信所有的人在每天重复着争前恐后挤上地铁的生活时,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我觉得,一定有什么支持着大家,我很想在地铁上,就那么一一采访。而我是多么害怕,终有一天,对于生活我也麻木了,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2017年还有最后一周就将画上句点。
去年的这个时候,刚刚来到北京生活一个月,在这里实习,那时候我的眼神一定是活泼的,充满光亮。去年冬天北京阴霾的天气也没能扑灭我对于她的向往,我不考虑工资,不考虑生活压力,只想着,我喜欢就好呀。于是,逼着自己去适应北京,她的节奏很快,那我也勤快点吧,早起一点,她的地铁很拥挤,那我多等一会儿公交吧,北京逼迫着习惯了天津安逸生活的我一周时间就调整好节拍,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北漂”。
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全心全意相信所有人。
正式毕业以后工作,由于住的是有独卫的公寓,有百分百的私人空间,上班公交半小时,只是离公交站略远,下班偶尔和同事一起坐地铁一段路程,心情好时步行回公寓,工作也渐渐摸索出了门路,晚上下班还有时间读书学习,虽然工资不够高,但是够养活自己,省着点就好了。小屋里买了书桌,买了冰箱,买了生活所能用到的一切,以为这样也挺好,起码没想象那么难过,有闲情逸致时,还能抄抄喜欢的诗词,偶尔突来兴致,就摆好尘封的古筝,叮叮咚咚地弹奏一曲,虽然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倒也无伤大雅,自娱自乐嘛。
那时候,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王维的诗,如“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翁卷有诗“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一天秋色冷晴湾,无数峰峦远近间。闲上山来看野火,忽于水底见青山”。我相信,这是纯净安宁的心灵才能写出如此诗句,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如此诗句才真称得诗情画意。今年夏天,几乎每个周末,我游走于北京的公园、植物园,沉醉于山水之间,不知忧思的我,笑得多灿烂。
但是,生活要你明白的道理,一定会以很多方式告诉你,谁能想到大兴区的一场大火,政府开始了清理行动,于是公寓也不再能住,只给了五天时间,要求全部搬离。
措手不及,我以为这只是一个警示,没想到政府的行动力果然很强,“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像我一样的北漂的人们,开始兵荒马乱地搬离,租房中介开始趁机涨价,作为渺小如沙粒的我们除了妥协又能怎么办?大家无一不在互相安慰,能有住的地方就不错了,你看那么多人都露宿街头了,所以,贵点就贵点吧。
第一次感觉到在北京这座城市,自己渺小到任人摆布,无能为力,匆忙之间找好栖身之地,给中介交完一笔钱,又赶回公寓收拾东西,我坐在一地狼藉之间打包行李,会突然哭起来,哭完擦干眼泪接着收拾。那天晚上,在公寓里的最后一晚,收拾东西到很晚,实在不想动了,于是就胡乱躺下睡了一觉,床下,一地狼藉,那晚躺在床上,我深深地感觉到,何为北漂?就是你现在身下躺的这张床,可能就不是明天晚上的了。第二天爬起来继续打包,搬家。
第二天晚上就在新的地方住下,陌生,不安,我不知道其他卧室都住的什么人,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女孩子,不知道这里是否安全,晚上睡觉时在房间里如惊弓之鸟,外面稍有动静就害怕的不知道怎么办,这张床很大,我却贴着墙角才能睡得安稳。陌生感让我搬家后一周也不愿将东西一点点拿出来重新布置摆放,我害怕又会被赶,又会搬家,已经完全没有了归属感和安全感,这座城市在不断地淘汰没有能力的人,生活轻而易举就让我明白,这才是北京,于普通人而言,这里没有舒适区,有的,是要拼尽全力,才能不继续颠沛流离地租房,才能付得起高额的房租,换来一个住的舒心。
楼下就是灯红酒绿的街区,每天广告播放的声音单曲循环无数次,我望着这繁华,却愈感孤单冷清。周末我走在这条街上,白天的街道有点陌生,阴沉的天色衬着一座座林立的高楼,更显冷酷无情,我望着那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窗户,心想,这些窗户见证过多少人的来来去去?有没有一个窗户是属于一家人的呢?温馨的一家人在这里生活,而不是很多租客大家互不相识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冰冷陌生。
我的2017在适应中开始,又在适应中结束。2017开始时我适应从学生到工作者的转变,从宿舍生活到一个人生活的转变,2017结束时我适应了从安稳到颠沛流离的心理变化,我不知道未来在北京的日子我会再搬多少次家,我的下一个栖身地又在哪里,这动荡不安的日子里,依然要学会快速地成长,积累资本,否则就会被淘汰,会无法应对生活给你的措手不及的打击。
此刻,才突然读懂一些文人感怀,人生少年离家求学,直到如今青年漂泊,猛然发现,家是一个再也不可能回去的地方,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啊!
——致我生命里的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