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是一个很遥远的残梦了。梦中的古朴小院,已随着梦的余韵,袅袅地逝去了,只留下一些残缺的画面,时时伴着他的悠悠情思。记忆中的小院很美,然而这么多年,常在他梦中徘徊的只有那简陋的竹篱笆。
记忆中那是鲁西南的一个小山村,除了凄凉冷落之外,细节都完全忘却了。总觉得还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过印象较深的别看村小,那环村的长长的小溪,清溪绿水,旁边是很大一片芦苇荡,秋天一片苍茫,溪水潺潺长流,溪水两岸的长堤倒是十分气派,看得出是经过精心管理的,拾掇得整齐,修缮得牢固,仅那齐刷刷的草皮,可以见到村里人的匠心 。
傍晚时分,一人来到村东池塘西边一家独立四合院的院落的门口,叫门:“队长在家么?”闻声走出一位四十多岁,不大像农村人,也不大像城里人的汉子,赤红脸,光着脚,像个庄稼汉;可那套涤卡上装,和塞在口袋里的笔记本,又像是管点事的。看那任人对他的敬重,无须细问,他是的生产队长。来人交待队长晚上要在生产队开会后变离开了。
队长关上竹篱笆门,那竹篱早已褪去绿色,在风的吹拂下咿呀作响。
正对着竹篱笆门五六米的是一棵两搂粗大的枣树。老树皮黑褐色,龟裂纹理,虬枝弥漫了土屋形成的四合院。恰值1960年6月份,石榴花开,那夕阳红皱了石榴花,万绿丛中一点红,娇艳美色补须躲,它正咧着嘴角,仰着烈焰红唇,羞妒着穿着红裙飘飘的四姑。
四姑穿着绣着一对蝴蝶的红布鞋,如麋鹿迅捷轻盈地往东厢房奔,齐腰的黑粗随着她曼妙的腰肢来回摇曳,手端着的一那漫漫的字盆热水便溅出几点欢快的水花。屋内传出急急的催促声:“快生出来了,使劲使劲!”
屋外一挺拔英俊的二十四五岁的男人不安地张望,走动。有时捋一捋黑亮的大背头,有时抬手腕看看上海牌的手表,有时从他的挺索的灰色中山装拿出英雄钢笔写些什么。
大枣树下依偎一五十多岁老汉,不紧不慢地从扎着黑对襟袄的黑布带里抽出别着的大烟袋,装烟,打火点烟,悠悠地吐出缕缕烟来。
西厢房的厨房门,一五十多岁的老妇颠着小脚往锅里舀水,花白的头发披拂在她的慈眉善目上。盖上锅盖,急急地拉着风箱,锅底的火温柔地吻着锅底。这时竹篱笆门外传来一对母女的乞讨声,老妇便从本不宽裕的窝头中拿出一个,柔声细语,交给那乞讨母女……
这时,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他_琴雪降生了!
西边天正火烧云,院子外池塘泛着金光,狗吠深巷,鸡鸣树巅。池塘东第六生产队的铁钟响了!社员稀稀拉拉地往那有十几间土屋的生产队场院汇集。村中间一片巍峨的县长大院里却响起三声关门炮,震地那两里灵棚簌簌抖动,追思着县长的老太爷刚去的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