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有个大黑山,这是一做连绵险峻,风光旖旎富有故事的大山。在大山的复地,有一个小村庄。住户很少,也就二三十户的样子吧。
故事就发生在这个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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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的住户都姓王,所以村子的名字也就顺理成章的被称为王家村。
王家村里有一个木匠,大家就依手艺叫他王木匠。
王木匠心灵手巧,因为手艺不错,人也和善,找他帮工的人就多,所以日子过的就很说得过去。
人好,家境又好,上赶子想把姑娘嫁给他的人家有的是。
可王木匠因为父母死的早,没人替他张罗,自己又老实木讷。所以直到二十七岁那年,邻村一户人家盖房子,王木匠去帮忙,才机缘巧合的成就了婚事。
原来同在这家帮忙的还有个李老头。这老头与王木匠合作了几天,觉得小伙子心灵手巧,人也实在善良。
李老头走心了,于是便央人做媒,把自己的独女嫁给了王木匠。
这李姑娘虽然比王木匠小五岁,但是却极懂妇道家礼,嫁进门之后,操持家务,伺候丈夫样样无可挑剔。
于是便很得王木匠喜欢,俩口子恩恩爱爱的,小日子过得也是挺温馨快乐的。
话说这小两口日子过得挺好,什么都称心如意,可就有一样令他们很闹心:结婚好几年了,李姑娘的肚子硬是没有什么变化。王木匠急,李姑娘更急,两口子就到处寻医访药。
还别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几年的辛苦努力下,王李氏终于在结婚的第六个年头上怀孕了。
经过十月怀胎,这年的冬天,一个小丫头呱呱坠地了。
王木匠三十多岁得女,自然把这孩子看做了心尖宝贝。
为了表示珍爱这孩子,王木匠特意求县城里的测字先生,给女儿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籽玉,以示这孩子来的不易和珍贵。
这丫头落地时原本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俊姑娘,可不幸的是,三岁那年,因为出天花,好悬丢了命。最后虽然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竟落下了一脸的麻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籽玉刚过完十岁生日后的一天,祸事竟来了。
那天一大早,王木匠上山砍柴,不幸失脚掉下山崖,一下摔碎了头骨,当天就死了。
在过去那种年月,家里没了男人,天就算是塌下来了。李氏想带姑娘回娘家吧,娘家唯一的老父亲,早在她嫁人的第三年,就驾鹤西归了。
李氏领着籽玉勉强撑到男人烧过了周年,实在是没有办法活下去了,便带着女儿改嫁了。
>2<
一个拖儿带女的人,再嫁自然没有了什么标准,原则上只要对女儿好,能让自己吃上饱饭也就足了。
媒人按图索骥,替李氏母女找了一个老实的庄户人家
这人家姓张,名乃山。是一个年近五旬的半大老头,人很勤劳善良。
张乃山年轻时有兄弟五人,他是老大。因家中有一个疯爹,一个傻妈,家长的重任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含辛茹苦的把兄弟四人拉扯大,又都为他们娶上了媳妇,可是却独独苦了他自己。眼见岁数越来越大,娶媳妇的指望也越来越渺茫了。
不过他到也想得开,索性不再合计婚事,只把心思放在伺候疯爹傻妈上。一直到两年前,把二老都送走了,他也就只剩下了孤身一人。
俗话说的好:少是夫妻老来伴。单身一人的张乃山,每晚独对孤灯的时候,心中那种寂寞,也是无以言表的。每到这时,他便也幻想着能有个女人为自己暖暖被窝,说说闲嗑什么的。
天下就有这般巧事,一个孤独的老男人想找媳妇了,一个走投无路的女人便送上了门。
张乃山听了媒人的介绍,觉得这女人出身良善,厚道贤德。至于三十多岁的年龄,倒也正是好时候,想想很合心意。
对于籽玉,张乃山看着挺稀罕,反而觉得凭空捡了一个女儿, 是挺占便宜的一个事。
一桩婚事就这么一拍即合了。
两家合一家,日子虽然不富裕,到也不乏温馨。
张乃山是个勤快人,春耕夏种不消闲。
家里的几亩田地被他侍弄的土地肥厚,一根杂草也没有。打下来的粮食,亩产总比别人家的多点,一年下来,虽说不太富裕,但是也足可以保证全家人的温饱。
冬天里,张乃山也不闲着,没事上山猎点野物,送到集市上也可以换些日常用品。
老张对待籽玉也视如己出,疼爱有加。李氏见了,心中自然很高兴,感念张乃山的忠厚善良,对张乃山也就很是体贴照顾了。
一家人的日子就这么风调雨顺的过了下来。
>3<
然而好景不长,李氏嫁给张乃山三年头上的秋天,突然得了一种病。先是觉得胸闷,后背疼,继而又觉得胃痛的厉害。
李氏以为是胃病,也没当回事,自己淘换了点偏方吃了下去。吃了几付,胃痛似乎减轻了,李氏便以为没事了。每日里依然炕上地下的为那爷俩操劳着,有病的事连说都没有给张乃山和女儿说。
就这样捱延了十几日。
一日三更天,疲劳了一天的张乃山睡得的正熟,突然被什么动静惊醒了。
他伸手摸了摸身边,身边躺着的李氏不见了。他急忙翻身坐起,点亮油灯,见李氏倒在了炕下,头窝在了两腿之间。
张乃山惊呼了一声:“籽玉娘!”
便急三火四的跳下炕,扶起李氏。
此时的李氏嘴角泛着白沫,脸色铁青,已然停止了呼吸。张乃山呼天抢地的喊着:“籽玉娘,籽玉娘啊……!”
睡在里屋的籽玉听到外屋的动静,也急忙趿拉着鞋跑了出来。几步抢到母亲身边,见母亲死了,不由的撕心裂肺的哭嚎起来。
爷俩的哭声惊动了邻居,就近的几家出来了几个老少爷们,还有几个年长些的女人。大家见李氏已经作古,便拉起张乃山和籽玉,几个女人忙着劝慰,几个男人帮着安排了李氏的后事。
家里就剩下张乃山和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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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夜静之时,张乃山想起三年来李氏的恩爱体贴,不由潸然泪下,彻夜无眠。
而籽玉想想自己小小年纪便失去双亲,这会子觉得日子没了盼头,不由得缩在被窝里嚎啕大哭起来。
外屋的张乃山听见籽玉的哭声,顿时倍感凄凉。
他抹抹泪水,暂时放下对亡妻的思念,起身来在籽玉的屋门前。伸手敲敲屋门,哀哀切切的喊道:“籽玉呀,籽玉。你娘不在了,还有张爹在啊。”
屋里的籽玉听到张乃山的声音,用哭腔答应道:“张爹,我想我娘,我娘咋就没了呢?!”
“孩子,你不能老这么哭啊。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啊!”张乃山趴到门上,用手轻轻的拍着门板,声音里沁满了哀伤和忧虑。
听了张乃山的话,籽玉反倒哭的更凶了。门外的张乃山急的直搓手,原地转了几个圈,不知如何是好。
籽玉就这么哭啊,哭啊,一直哭睡了。
张乃山听听屋里没了动静,便犹犹豫豫的又回到自己屋,在炕上躺下来,继续思念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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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时节,昼短夜长,待张乃山昏昏沉沉醒来时,天光已经过了寅时。
张乃山爬起身,走到籽玉的门前听了听,见没有什么动静,以为籽玉昨晚哭累了,此时还没有醒来。
心想这孩子也太苦了,如今自己已经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今后的日子里一定要好好的疼她才是。
想到此处,一种原始的父爱之情便由然升起,心底里先就把籽玉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为了让籽玉多睡一会,他没有敲门。转身轻手轻脚的走到灶房,抱柴点火,简单的熬了点玉米糊糊粥,弄了点咸菜。
一切收拾停当了,张乃山才又走到籽玉的屋门前,敲了敲门,喊道:“籽玉,起来没?出来吃饭吧。”
屋里的籽玉没有搭腔,张乃山很是纳闷,又喊了一句。
门忽然打开了,籽玉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张乃山见籽玉这个样子,心中不由一惊。他退到一边,看着籽玉的脸不无小心的问了一句:“籽玉,你,你怎么了?”
籽玉没有搭理他,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着。
张乃山又上下打量了籽玉一眼,这才发现刚刚起炕的籽玉,竟然只穿了一套单薄衣裤,光着两只脚,连鞋都没穿。张乃山慌了,一叠连声的喊问:“籽玉,籽玉!你到底怎么了!”
籽玉直视前方,光着脚,如幽灵般的走出卧室,走出房门,一直走到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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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逐渐转凉的季节,大黑山的清晨已见寒冷,院子里一棵凋零的枣树,叶子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就连枣树下那半人高的井沿上,也在晨阳的照耀下,闪烁出一丝清冷逼人的白光。
籽玉幽幽的走着,慢慢的来到井边。她站下了,低下头,呆呆的望着井底。
这是一口年头久远的古井,井壁上挂满了青苔。井很深,井里的水黑黢黢的,泛着蓝光。
籽玉就那么呆呆的望着,望着,惨白的脸上竟一点一点的有了些笑意。
原来她在井里看见了妈妈,妈妈正笑眯眯的向她招手。这让她的心里充满了感动,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会看到几天来日思夜想的妈妈。
籽玉兴奋的爬上井沿,不顾一切地向井里扑去。
一双臂膀从后面搂住了籽玉的腰,将她从井沿上强行的抱了下来。
张乃山老泪纵横的抱着籽玉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嘴里不住的唠叨着:“籽玉,好孩子,你不能想死啊。你是我的闺女,你和你妈是我唯一的亲人。你妈已经走了,你再去了,我可怎么是好啊。”
籽玉拼命挣扎着,哭叫着,甚至骂了出来:“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找我妈!你放开我,你这个‘老瘟灾’(东北农村骂人的话)的!”
张乃山的手和脸被挣扎中的籽玉抓破了好几处,这让张乃山很吃惊。
他把籽玉放在炕上,满脸不解的甚至有些愠怒的看着籽玉。
他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在他眼里像妈妈一样善良,温顺,淳朴的籽玉,何以在一宿之间就变成了这样子。
他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这三年来对籽玉娘俩的了解,几乎要放弃对籽玉的父女情,干脆将籽玉推出门外算了。
籽玉可不了解张乃山此时在想什么,她因为张乃山破坏了她与母亲团聚的机会,从心底里对张乃山产生了怨恨。
她从炕上坐起来,眼里透着一缕少女少有的凶光,盯视了张乃山一会。突然大叫一声,仰面栽倒在炕上,嘴角冒着白沫,抽搐起来。
张乃山一惊,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悦,急忙伸出粗糙的大拇指,按照祖上传下来的方法掐住了籽玉的人中。
良久,籽玉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停止了抽搐。
张乃山也舒了一口气,抱起籽玉,将她放在炕头的褥子上,又拽过一条被子给她盖上。
看看籽玉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了许多,张乃山这才疲惫不堪的退出籽玉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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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一早上的张乃山,来到自己的炕前,大头朝下倚在了炕角的被卷上,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他把两手垫在了头下,两只眼睛直直的瞪着黑乎乎的棚顶,脑子里乱哄哄的有些理不清头绪。
许久,李氏,籽玉,俩张女人的脸不住的在他眼前来回闪动。想想里屋的籽玉生死未卜,此时他更加思念李氏了,泪水便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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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不说张乃山如何心情沉重的思念亡妻。单说籽玉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醒来时已是日落西山之时,屋里也昏暗下来。
她浑浑噩噩的翻身坐起来,按照以往的习惯喊了一声:“妈!”
没有妈妈的应答,于是她便按照记忆中存储的信息,得出了妈妈在灶间做饭的结论。
她使劲回想了一下,觉得应该帮妈妈烧火的,于是她急忙跳下炕,光着脚跑进了灶间。
妈妈果然在 灶间里手脚并用的忙活着。
籽玉见妈妈忙成这样,心里觉得老大不忍。她悄悄地来到灶台前,抓了几枝柴火,填进了灶坑里。
正在往锅里搅玉米糊糊的张乃山,见籽玉主动帮自己做饭,心中很是高兴。
他一边用勺子在锅里搅着,一边关切地问籽玉:“你好了?籽玉你快歇着吧,等饭好了,张爹喊你。”
籽玉奇怪的看了看张乃山,慢慢的的站起身,用手里的烧火棍指着他,厉声问道:“你是谁,你在这干啥?!”
张乃山一愣,支吾道:“ 我,我做饭呐。你一天没吃饭了,一会咱们就吃饭啊。瞧,我还做了你爱吃的锅出溜”
籽玉爱吃“锅出溜”,妈妈隔三差五便给她烙几张吃。
这种饼是把玉米面调的稀稀的,铁锅烧热之后,抹上薄薄的一层油,然后舀起一勺稀面,顺着锅沿倒将下去。
面一边出溜,一边熟,一圈倒完之后,饼也就陆陆续续的熟了。
熟了的饼状如牛舌,所以东北农村也有管它叫“牛舌饼”的。
籽玉对锅出溜的印象是很深刻的,由锅出溜又联想到了母亲,于是母亲便又活灵活现的站在了她的对面。
面对母亲,籽玉很快便又恢复了少女温顺,快乐的习性。
她愣愣的看了母亲一会,突然想起来,已经好久没见母亲了。便把烧火棍一扔,一头扑向了母亲。
籽玉的举动让张乃山猝不及防,他的手里还拎着饭勺,见籽玉扑过来,便本能的张开另一只空着的手臂,将籽玉搂在怀里。
籽玉扑在乃山张的怀里,嘴里喃喃的嘟哝着:“妈——!妈——!你回来啦。你上哪去了?”
见籽玉这样,张乃山的心理一阵难过。
他用手轻轻的拍着籽玉的后背,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柔和亲切:“籽玉乖,籽玉听话,咱们吃饭吧。”
他半推半抱的把籽玉安顿在一张小木凳上坐下,然后又放了一张矮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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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让张乃山很难熬。
籽玉一直处在疯疯癫癫的状态,每天早晨起来,只要看见张乃山,便对他又吵又骂的,说是张乃山弄丢了她的妈妈。
而到晚间只要看见张乃山在灶间做饭,便把张乃山当妈妈围前围后的纠缠。
为了给籽玉看病,张乃山变卖了犁地的牛,变卖了拉车的马。周边十里八村的郎中都看遍了,籽玉却丝毫不见好转。
村里的人见张乃山忙了屋里忙地里,人已经累得脱了相,便劝他:“也不是亲生的,你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把她赶走算了,再跟她拖下去,还不得要你的命啊。”
对村里人的话,张乃山也不解释,只是笑笑算是回答了。
可是回到家里,夜间倒在炕上,想起籽玉的病,便也觉得愁云惨雾的无法入睡。
好几次思绪走入绝境之后,张乃山都想找根绳子挂在房梁上,把自己结束了,然后让籽玉自生自灭去。
但是每当这时候,张乃山就会想起籽玉把他当娘的时候,依偎在他怀里时的样子。在这时候,张乃山的心里充满了温情,一种膨胀起来的父爱之情,让张乃山无论如何也不愿丢弃自己的责任。
他暗暗的鼓励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把籽玉的病治好,再把籽玉好好的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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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眼过去了五年,籽玉十八岁了。
而张乃山因为屋里外头的日夜操劳,身体也变坏了。不到六十岁的人,神态已经苍老的如耄耋之年,整日里,不要说干活,就是走路,都显得很费劲。
眼见得生活越来越艰难,张乃山对籽玉的将来便越发担忧起来。他时常害怕一旦有一天,自己一觉不醒,留下籽玉一人可怎么是好呢。
正在张乃山白天晚上愁眉不展的担忧的时候,村里的一个媒婆找上门来了。
媒婆的上门,让张乃山整日悬着的心有了着落。
他豁然意识到,籽玉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如果能够给籽玉找个好人家,拿着籽玉当个人,让她吃穿不愁,也算是对得起和李氏的夫妻一场。自己便是死了,也就能闭上眼睛了。
媒人提的是本村的一户人家,自然也姓张。是一户家境比较殷实的人家,家中的老人已经没了,只剩下兄弟两人。
老大早已成亲,老二已三十多岁,因为是个瘸子,人又老实窝囊,所以至今没有找到媳妇。
因为没有媳妇,所以哥两也就没有 分家。
年长五岁的哥哥见弟弟年岁也大了,自身又没有好条件,若是想找个好姑娘也是个比登天还难的事,所以便瞄上了籽玉。
张老大觉得籽玉虽然既疯又丑,但是却不一定能耽误繁衍后代。如果娶进门来,真的能够生上三五个孩子,弟弟百年之后,坟头上也就。能有人填把土了。
男方把该想的都想明白了之后,就托媒人到张乃山家里说亲来了。
这边 张乃山听了媒人的介绍,想想自己也无力照顾籽玉了,便顺从了男方选定的日子,在这年阴历的九月初十便把籽玉嫁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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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这天,籽玉到显得很安静。男方也弄了乘小轿,呜哩哇啦的把籽玉抬进了家门。
办喜事这天,一天都相安无事的过来了,可到了晚上入洞房时却出事了。
话说到了晚上入洞房的时候,新郎官张老二一瘸一拐的推门进来。
见籽玉安安静静的背朝里坐在炕上,心说:“看这老实样子,也不会疯到哪去啊,那媒人大概是编了瞎话吓唬我吧。”
想着就来到了炕前,手扳着炕沿爬上了炕,急吼吼的甩掉鞋,便凑到了籽玉的跟前。
籽玉呆呆的坐在炕里,眼睛直勾勾的瞅着窗外,全然不觉张老二的到来。
张老二见籽玉这样,心说:反正她是个疯傻之人,既然做了我的媳妇,自然就得听我摆布了。
想到这里,张老二就去解籽玉夹袄的扣子。
张老二活了三十多岁,头一回近距离的接触女人。
籽玉的夹袄扣被解开之后,那酥软白嫩的胸脯,便一览无遗地暴露在张老二的眼前。
这个壮年汉子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眼睛不离籽玉的胸前,手便更猴急的去扒籽玉的衣服。
就在这时,原本痴呆呆的籽玉,突然两眼闪出两道寒光。她猛地一扬右手,也不知从哪里拽出一把剪刀,冲着张老二的脖子就刺了过去。
一心做着洞房梦的张老二,哪里能料到籽玉的这一手,脖子上的动脉立刻被穿了个洞。
张老二本能地向后一闪,手便捂住了脖子。
籽玉并没有罢休,跳起身,又挥动起剪刀,向张老二刺去。
张老二又急又怕,喊了一声:“籽玉,你干什么。”
随即抬起稍健康一点的右腿,狠劲向籽玉的肚子踹去。
猝不及防的籽玉,身子向后一仰,倒头摔下了炕,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人就昏了过去。
这边张老二脖子上的血,像箭一样穿到了墙上,人也倒在了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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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山的农村有一个习俗,新婚夫妇入洞房的夜晚,是会被听窗根的。
听窗根的主角,一般都是婆家的姑嫂之类的人。
张老二只有一个嫂子,这一晚趴在洞房窗外的便只有张家大嫂。
这大嫂见张老二进了洞房,便尾随其后来到下屋的窗外。
大嫂受她那澎湃的好奇心的驱使,她不但要听洞房里的声,还要看洞房里的景。
她悄悄趴到窗台上,用手指轻轻地捅破新糊的窗纸,一只眼睛便就贴在了洞眼上。
屋里张老二猴急之态她看在了眼里,心里便跟着起了意淫的快感。
然而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就令她大惊失色。
眼见屋里的两个人都倒下了,她吓得“妈呀”一声大叫,转身跟头把式的向上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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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上屋还有许多坐堂戚没有走,所以喝了一天的酒席还在进行着。
张老大们正喝的来劲呢,见张大嫂鬼叫着跑进来了,便都住了酒瞅她。
张大嫂跑到张老大的面前,带着哭腔汇报了所见之事。
张老大听了立马丢下酒杯,跑出了上屋,一众人等也随着撵了去。
洞房里的血腥场面令人毛骨悚然,墙上炕上到处血迹斑斑,张老二已然灵魂出窍成了死鬼。
而地上的籽玉也是气息奄奄,没有丝毫动静。
张老大见此情景一下扑到弟弟身上哭的是山崩地裂,惊雷震天。
而其他的酒客们也都惊的张大了嘴,送不回去下巴。
好一会,几个岁数大一点的亲戚,才想起劝慰张老大。
他们一起上前拽起老大,嘴里说道:“眼下还不是哭的时候,令弟需要成殓,后事还得处理。最要紧的是地上还躺着一个半死的,是不是先向亲家公报个信啊。”
听了这后一句话,张老大才想起,需要问问老婆,洞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惊魂已定的张大嫂一五一十的把所见之事,向丈夫和在座的亲戚长辈们做了详细的报告。
张老大一听是籽玉害死了自己的弟弟,不由的怒火中烧。
他转身拎起一条板凳,喊了一声:“死疯子,我要让你给我弟弟偿命!”
便要向籽玉头上砸去。旁边几个亲戚一把将他抱住,抢下板凳劝道:“老大,千万不要这样,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大家死拉活拽的将张老大拖进上房,按在了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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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说这边怎样料理张老二的后事,却说有人已经跑到张乃山的家里把消息说给了他。
已经睡下了的张乃山,听了来人的报告,着实吃惊不小。他胡乱穿好衣服,慌慌张张的跑到张老大的家里。
张老大正在伤心,见了张乃山,立刻怒从心起。
他用颤抖的手,薅住张乃山的衣领,怒骂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让你家的疯丫头杀死我的弟弟。”
说着抡拳便打。
张乃山躲闪不及,那一拳正好打在了他的面门上,鼻孔里面立刻血流如注。
旁边几个年长者见状,害怕再出人命,七手八脚的将他们拉开。
张老大被重新按回了炕上,张乃山也被人拉到了堂屋里。
旁边有人拿了几张草纸给张乃山,张乃山用草纸简单的擦了几把鼻血,又卷了一个纸卷塞住流血的鼻孔。顾不得脸鼻的疼痛,冲着屋里的人喊道:“籽玉呢?!籽玉在哪呢?!”
张乃山一喊,大家才想起籽玉还在洞房的地上躺着呢。
张乃山不顾一切的推开众人,踉踉跄跄的向下屋跑去。
>14<
下屋的洞房里,张老二的尸体已经被抬到地上的一块门板上 ,籽玉就躺在门板旁边的地上。
张乃山一见籽玉,就扑了上去。
他伸手探了探籽玉的鼻孔,发现籽玉还有喘息,便把籽玉背在背上,吃力地向门外走去。
刚刚走到大门口,张老大又 撵了出来,一边撵一边还喊道:“你给我站住!人都让你们害死了,这么就走啦。快把大门关上,别让他们跑了”
听了张老大的喊声,张家的一干人等便拦住了张乃山的去路,更有人咣铛一声关上了大门。
张乃山被堵在了院里。
他转过身,看着眼睛通红的张老大,慢慢地放下籽玉,突然双腿一弯,扑通一声给张老大跪下了。
人们默默地看着这个须发皆白,已界花甲之年的男人,跪挪双膝一直爬到张老大面前。
张乃山双手拉住张老大的衣摆,声音颤抖的哀求道:“大侄子,求求你,求你饶了籽玉吧。求你看在街坊邻居的面上,求你看在俺们两家同宗的份上,你就放过俺们家籽玉吧,”
张老大红着眼睛,瞪着张乃山,脸上的肌肉蹦蹦直跳:“你让我饶过你们?!我饶过你们我弟弟就白死啦?!那是一个大活人啊,白天还好好的,这会说没 就没了。这笔账不算,我怎么饶过你们。你说,我怎么饶过你们!啊,说呀!”
说着一脚踢翻了张乃山,甩身退回屋里。临了还放了一句狠话:“把他们两给我圈到柴房里去,等老二下葬时,让他们都去给老二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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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闹到这般地步,几个族中的年长之人,凑到一起嘀咕了一阵,认为张乃山平日为人也很厚道,邻里之间的口碑极佳。
想那籽玉本是张乃山之螟蛉,即使有罪也不能祸及张乃山。
大家就这么嘀咕来嘀咕去,最后一致决定去找张老大,把这道理细细的摆一摆,让他放过张乃山,抵罪也只能让籽玉一人去抵。
至此,大家便相邀了去找张老大。
张老大虽然被哀伤顶着肝火,铁青着脸不出好气,但是看到进来的都是族里有名望的长者,也不好太失礼。所以一见大家进来,便也立马站起身来,给大家让座看茶。
看看大家都坐好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了起来。
他是村私塾的先生,不知道在哪辈行三,所以大家都管他叫三爷。因为满腹经纶,并且对村里的公益事业极热心,所以在村里很是德高望重。
三爷走到炕前,在张老大的身边坐了 下来。
他把老大的右手,握在自己的手里。轻轻地,就像一个有经验的车夫,摩挲一个受了惊吓而狂躁不安的马那样,很是体贴的摩挲着张老大的手。
他的眼睛直视着张老大的眼睛,语重心长的发了话:“老大啊,三爷知道你心里难受。老二死了三爷也难受,他也是爷看着长大的,跟我的亲出没什么两样啊!”
说着那眼泪就流了下来。
张老大被感动了,也跟着鼻涕眼泪的流了一脸。
三爷适时的停止了悲痛,开始了对张老大的劝说:“老大啊,杀人偿命,这是古理,任谁也不能违反。尤其是老二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没了,是很可惜。别说是你,就是放在我,我也绝不能放过那个疯子。”
三爷停顿了一下,仔细的观察张老大面部表情的变化。
张老大觉得三爷很知心,所以听的比较仔细,脸上的肌肉也慢慢松弛了下来。
这个细微的变化被三爷扑捉到了,于是三爷便又进一步的说教:“古理说的好,一命抵一命,谁造孽谁担着,这也是谁也不能违的天理。”
张老大有点警惕了。三爷没有等到张老大完全醒过神,他不再看张老大的眼睛,自顾说着古理,天意。
因为知识渊博的三爷很清楚,在蔽塞的乡村中生活的张老大们,心里敬畏,惧怕的是什么东西。
终于他 看到了张老大的眼里有了屈服的神情,三爷立刻把饶舌切入了主题:“人是籽玉杀的,你乃山叔也不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俗话说,不知者不怪,你如果让你乃山叔也和籽玉一起给老二偿命,那可是即违天意,又犯古理啊。”
三爷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瞅着张老大,眼神是即慈爱,又有些冷峻,一脸的权威相。
张老大彻底屈服了,他拉着三爷的手很真诚的表态说:“三爷,全靠您老人家做主了,怎么着也不能让老二白死啊。”
三爷满口应承:“放心,我会秉公办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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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快进入了公判环节。
虽然时间已经到了二更天,三爷还是立刻叫人把张乃山带到上屋,他要趁着族里几个有头脸的人都在的情况下,赶紧把事情解决了。
张乃山背着籽玉进来了,他试图把籽玉放在炕上,但是被张老大拒绝了。
他便索性坐在了地上,让籽玉倚在了自己的身上。
三爷当庭宣判:让籽玉给张老二陪葬,成全他们为鬼夫妻,一切丧葬费用均由张乃山负担。
张乃山一听就急了,他把籽玉紧紧抱在怀里,冲三爷哀求道:“三爷,三爷,不能这么做。籽玉是他妈和他爹留下的唯一血脉,我如果连她的命都保不住,死后怎么有脸去见他们两夫妻啊。”
张老大听了张乃山的话也急了,他的拳头咣当砸在炕桌上,指着张乃山怒斥道:“你这样说就是让俺的二弟白死啊,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
三爷也撂下了脸,很不满意的训斥张乃山:“乃山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俺们这里劝了一晚上,得亏老大是个厚道人,答应不追究你了。古话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不会不知道这个理吧。你也别不知好歹。”
说着,他便起身走到张乃山的跟前,伸手去拽籽玉,同时示意别人拽张乃山走。
张乃山死命抱住籽玉,带着哭腔哀告三爷:“三爷,求求你老人家,饶了籽玉吧。我不是不知好歹,我愿用家产赔偿老二的死。”
他又转向张老大:“老大,你大人有大量,我知道你是厚道人。求你放过籽玉,我把我的地都给你,就求你放过籽玉吧。如果还不行,我给你家做牛做马,来补偿老二的死。”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吱声的张大嫂,听了张乃山的话,偷偷拽了拽张老大的衣襟,示意他进了里屋。
不知道张老大夫妇在里屋是如何商量的,反正张老大出来之后,便把三爷叫到了一边。
他附在三爷的耳朵边上嘀咕了许久,三爷的脸一阵严肃,一阵轻松的变化了若干次之后,形势便发生了急转直下的变化。
三爷重又坐回到炕沿上,并且示意拽张乃山的人松手。
他沉了沉心,然后对张乃山宣布:“乃山啊,我说老大是个厚道人吧。他听了你的话,说可以放过籽玉,以后也不追究了。但是赔偿你是 要给的,就依你说的,把你的地都赔给老大。今天已经这么晚了,你先带籽玉回家。明天一早,你带好地契,和老大一起到我的学馆去,我给你们做个文书,以免日后生口角。”
张乃山见三爷如此说,千恩万谢的叩了头,然后背着籽玉回到了自己家里。
>17<
回到家里,张乃山把籽玉轻轻放在她自己的炕上,用被子盖好了。
见籽玉的后脑勺上 有血迹,便扒开头发看了看,只见那后脑勺正中,有寸把长一道口子。
张乃山连忙烧了点开水,小心翼翼的把 籽玉头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又找点草药捣碎了敷在了伤口上。
一切忙活停当,天已经亮了。刚想歇歇身子,就想起了三爷的嘱托,便连忙起身到柜子里把地契翻找出来。
地契找出来了,张乃山手握地契,那心里便有了阵阵疼痛。
地是庄稼人的命啊!
昨天晚上为了救籽玉的命,他情急之中许下了赔地的诺言。现在一切都消停了,手中握着地契,想想那赖以生存的土地就要易主,自己和籽玉的日子还不知怎样过,张乃山不由得放声痛哭起来。
哭了许久,外面有人喊:“张乃山,三爷要你快点到学馆去。”
张乃山这才注意到,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想:也罢,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以后的日子再慢慢想折吧。
>18<
籽玉自打那天被张乃山背回家之后,便一直处在昏睡之中。
张乃山靠打零工挣点散碎银两,除了爷俩的吃喝用度,便全都用在给籽玉看病上了。
郎中请了无数个,籽玉却丝毫不见好转,整日里昏昏沉沉的,只有一口细气慢慢喘着,表示她还是个活人。
张乃山每日劳累一天,回来还要伺候籽玉的吃喝拉撒。每天炕上地下的,一忙就要到半夜。
不知是累的, 还是急火攻的。自打那日从书馆回来之后,他便经常感到胸闷,气短,时不时的早起咳痰的时候,便能咳出一口血来。
一个几近花甲之年的老人,有时候真感觉自己要被压垮了。此时张乃山唯一的指望,就盼着籽玉快快好起来。
只要籽玉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他便是到了阴间,见到李氏夫妻也能有个不错的交代了。
他就这样鼓励着自己,固执的履行着自己本应抛弃的义务。每日里拖着 日见衰弱的身体,熬啊熬,转眼熬到了来年的暮春时节。
>19<
一天干完活回来,天已经过了一更。
张乃山拖着疲惫的双腿,一步一挪的回到了家里,本想倒头就睡。可是看看籽玉已经一天没有喂水喂饭了,他便逼着自己来的院中,抱了一捆柴火,到灶间生火。
柴在灶里烧着,他便到下屋准备拿点干辣椒拌了下饭。
也许是太劳累了,走到下屋门口的时候,张乃山突然感觉一阵头晕。
他踉跄了几步,扶住了门框,慢慢的坐在了下屋的门槛上。
他本想歇息一下,就到灶房去,没想到却依着门框睡着了。
这一睡便睡出了大事。
>20<
张乃山依着下屋的门槛睡着了。
灶房里的柴火逐渐烧到了灶门口,然后燎燃了灶门口的柴捆。
柴捆兴高采烈的烧着,很快灶房里到处都是火了。
余兴未尽的火苗,向睡房烧过去。当张乃山被浓重的烟味呛醒时,火已经顺着风势向下屋蔓延了。
张乃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看到上房已经大火熊熊,他 突然想到籽玉还在屋里。
他大喊了一声“籽玉——!"便不顾一切的向屋里冲去。
屋里浓烟滚滚,伸手不见五指。
张乃山急坏了,他一边凭着感觉,在屋里急切地摸索着,一边拼命的大声喊叫:“籽玉!籽玉!你在哪啊?!”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他真真切切地听到籽玉在一个角落里回答:“张爹,张爹,我在这,我害怕!”
这声音让张乃山异常的兴奋,他屏住呼吸顺着籽玉发出声音的方向摸去。
张乃山抱着籽玉奔出屋子 的一瞬间,整个房架便塌落了下来。
>21<
张乃山把籽玉抱到院外的一棵大柳树下,安顿籽玉靠在树身做好,他又返回院里,试图再从屋里抢些东西出来。
可是当他看到已经塌落下来的房架在大火中噼啪作响的时候,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张乃山默默的转回身,垂头走出院子。籽玉见他出来,带着哭腔说道:“张爹,俺们的家没了。”
他拉起籽玉的手,声音里透着些许兴奋:”籽玉呀,没事。你好了,比什么都强。咱爷俩都活得好好的,总算是老天爷开眼了。“
这时候,三爷和一部分看到火光的村民们来了。
虽然对籽玉的突然康复很觉意外,但见张乃山家已是片甲不留,也就没有谁过多评议。
三爷和到场的村民们简单商量了一下,便对张乃山说:“你先到学馆住一宿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张乃山千恩万谢之后,便领着籽玉奔学馆去了。
>22<
一宿无事。
第二天早起,籽玉虽然还很虚弱,但还是撑着身子起来,到灶间用三爷留下的粟米,熬了一锅粥。
粥熬好了见张乃山没有起来,以为张爹昨晚救火累了,便端了一碗粥到张乃山的屋门前,喊道:“张爹,起来了吗?吃饭吧。”
屋里的张乃山有气无力的回答籽玉道:“你先吃吧,我再躺会。”
籽玉听了张乃山的话,不由的心里一阵发慌。
她轻轻的推开门,见张乃山面色通红的躺在炕上。
籽玉快步走到炕前,把粥碗放在炕桌上,然后伏在张乃山脸前,焦急的问道:“张爹,你怎么了?!”
张乃山用手轻轻推了籽玉一下,示意她离开一点。然后强作笑颜的对籽玉说:“没事,我大概是昨晚太累了,躺一会就好了。”
籽玉没有离开炕前,反而伸手摸了摸张乃山的额头。
这一摸,籽玉便吓了一跳,张乃山的额头烫的吓人。籽玉惊慌的喊道:“张爹,你发烧了?!你病了?!”
张乃山又推了籽玉一把,不无担忧 的说:“籽玉呀,我可能是痨疾病(现在的肺结核病)。你千万不要靠近我,免得过给你了。”
籽玉哪里听得进张乃山的话,她转身来到灶间,舀了一盆热水,将手巾洗湿,又回到屋里把手巾敷在张乃山的额头上。
张乃山有点急了,他用籽玉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暴躁的口气,喝斥她道:“我让你走啊,籽玉。你好了,自己也能活了,找自己的活路去吧。”
籽玉扑通一声跪在了张乃山的炕前。
她紧紧拉着张乃山骨瘦如柴的手,哭道:“张爹,求你别赶我走。 我也绝不会丢下你自己走的,张爹。再说他们如果知道你是痨疾病,也不会让你呆在这里的。到那时你怎么办啊。张爹啊——!”
张乃山使劲抽出自己的手,眼里含着泪花,把头转到了一边,嘴里却依然怒斥道:“我不要你管,你赶紧走吧,你这个小丧门星。”
说着,那泪水已经湿透了枕头。
>23<
话说到了这份,籽玉的心如被刀割了一般,疼的喘不过来气。她猛的站起身来,转身哭着跑出了门。
籽玉一跑,张乃山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泪水肆无忌惮的流了一脸。
哭了一会,他支撑起身子,伸手把炕桌上的那碗粥端过来,慢慢的喝下去。
粥喝完了,觉得体力好像恢复点力气了。他便掀开被窝,蹭下了地,穿好鞋,一步一挪的走出了屋子。
>24<
张乃山慢慢的向自己家里的方向走着,那里虽然已经烧得没了家的模样,但是他还是想把自己的生命安顿在那里。
没有谁注意到张乃山,他走了很久才走到自己的家。
家只剩残垣断壁了。
他慢慢的走到大门口,突然愣住了。
院里,籽玉满脸烟灰的从已经剩半拉架的下屋钻了出来。
刚刚钻出下屋的籽玉,怀里抱着一个黑乎乎的包袱,见张乃山站在大门口,她呲着一口白牙笑了:“张爹,你也回来了。”
张乃山看着籽玉的样子 ,有些意外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啊,籽玉?”
籽玉胳膊一甩将包袱背在背上,然后几步走到张乃山的身边,顺手将门边的一根木棍递给他。然后搀扶着他的胳臂:“走吧张爹,我知道你不愿意在村里呆着了,咱们离开这里。从现在开始我养活你,我就是要饭也会给你养老送终的。”
不等张乃山答话,籽玉便半推半拉的将张乃山拽离了这个破败的家。
>24<
他们互相搀扶着,毫无目的的走着。终于在太阳落山之时,来到了一条远离人迹,但是风景却是异常秀美的山坳里。
让他们喜出望外的是,这里竟有一处好像是被人荒弃了的院落。
爷俩便走了进去。
进得院里,张乃山站住脚,认真观察了一下整个院子的景况。
院里是一座很气派的青砖瓦房。因为久无人住,房前长满了荒草,就连那飞檐青瓦的屋顶上,也是青草萋萋。
张乃山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来了,原来,这宅子曾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富商的宅子。据传说,八年前这富商一家不知什么原因,被人杀死在了屋里。
之后富商的族人见这房子宽敞气派,周边的景致又好,便想承继下来。
可是换了几拨族人,每拨人都只住了几天,便落荒而逃了。
原来,在这个院里,每到夜深人静之时,那被杀死的富商一家人,便鲜血淋漓的在窗前屋后游荡惨叫。
久而久之,这里便再也没有人敢来住了,便是白天也很少有人到这里驻足。
张乃山有一年追赶猎物,曾经到过这里。但是因为记着那传说,所以也不曾进过这院子。
现在人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怕籽玉害怕,所以也就没和籽玉多说,只是吩咐籽玉趁着亮天,赶紧收拾个地方,早点安歇。
>25<
籽玉却好像不急。
她扶着张乃山走进那空旷的堂屋,把那个长长的案桌拂了拂,然后打开背上的黑包袱。
张乃山这才发现,那包里不光有几片被服,和一个瓦罐。翻到最后,竟然还有一小包有些焦黑的碎米。
籽玉见张乃山有些吃惊,便得意的笑着说:“张爹,我很厉害吧。这些是我在灶房的瓦缸里找到的,虽然有点糊,但是不耽误吃。有了它,咱们就可以挨过几天日子。”
张乃山激动的用手点了籽玉的额头一下,笑道:“鬼丫头,脑瓜子真灵透。”
籽玉把一片被子铺在案桌上,又用包袱皮卷了一块砖头,当枕头。
回过头来一边搀扶张乃山爬上案桌,一边说:“张爹,你先躺会,我去做饭。”
疲累之极的张乃山顺从的躺在了案桌上,很快就睡着了。
当他醒来时,屋里已经黑黢黢的了。籽玉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根蜡烛头,此时已经点燃,插在了案桌旁边的墙缝里。
饭也好了,见他醒来,籽玉便说:“醒啦张爹,咱们吃饭吧。”
说着便把张乃山扶了起来。
张乃山盘腿坐在案桌上,籽玉将那瓦罐端上来,又从那包袱里找出两个木勺用手擦了擦,递给张乃山一个。
张乃山见籽玉想的这般周到,不免又夸奖了几句。
>26<
爷俩正要吃饭,却听得外面有人打门,张乃山一惊,木勺掉在了地上,脸色就变了。
昏暗的灯光下,中籽玉到没有发现张乃山神情的变化,但是对在这荒郊野外竟然还有人造访倒是很觉奇怪。
她对张乃山说了句:“我去看看,”
便跑了出去。
这边张乃山刚说了一句“籽玉别去,”
籽玉人就已经到了院里。
>27<
籽玉来到大门外,却没有看见什么人。转身刚想回屋,却见地上躺着一个人,籽玉便去搀扶。
待籽玉把那人扶进屋里的时候,张乃山已经擎着那只蜡烛站在了门口。
他举着蜡烛 ,帮籽玉把那个人靠在案桌下坐好,回身又将蜡烛放在了墙逢里。
他心里忐忑不安的就着昏暗的烛光,仔细的观察这位不速之客。
这个人衣衫褴褛,头发凌乱,手黑黑的,肮脏的胡须遮住了大部分脸,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他的年岁几何。
张乃山揣度着他的身份,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传说中的事情发生。
张乃山正在狐疑紧张的时候,那人却喃喃的喊起饿来。
籽玉听他喊“饿”便回身端来瓦罐一边递给他,一边说:“这是我和我张爹的饭,没有碗,你先喝吧,给我张爹留一半就行。”
那人仿佛没有听到籽玉的话,只是一瞬间那罐粥便全进了他的肚子。临了还用那肮脏的手指在罐里抹了一圈,然后把手指放在嘴里香甜的吧唧起来。
籽玉见他这样心里很气恼,她一把夺过瓦罐,嘴里说:“你这个人真是不知好歹,我都告诉你给我张爹留一点了,你怎么好意思全喝了”
张乃山忙拽了籽玉一下,示意她别说了。
那个人听了籽玉的话,非但没有歉意,还哈哈大笑起来。
籽玉气恼之极,还想理论几句,却被张乃山拦下了。
张乃山拦下籽玉,对那人打了个拱手,细声说道:“老哥不要怪罪,俺丫头的性子急,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那人打着哈哈说:“怪罪到谈不到,但是我得往心里去啊。我把你们的饭吃了,害的 你们挨饿,我的心里也不落忍啊。”
籽玉听他油腔滑调的,心里更气了。想跟他再争竞几句,却觉得没意思,便一甩嗒,坐到一边赌气去了。
>28<
那人见籽玉跑到一边不吱声了,便也收住了哈哈,对张乃山说:“也是啊,你们的饭被我吃了,你们就得挨饿。这样吧,我才想起来了,我这里还有一块玉米饼子,虽然时间长了点,可将就着充饥还是可以的。”
说着就从自己的 怀里掏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送给籽玉。
籽玉因为怄着气没有接,张乃山怕冷落人家的好意,便伸手接了过来。
就着昏暗的灯光,他看见这个饼子上长了一层长长的毛,一股霉味直冲鼻子。
张乃山心里虽然有些犯难,但是他还是小心的把毛拂了拂,将饼子递给了籽玉。
籽玉不要,昏暗的灯光下,她并没有看见饼子是怎么回事。倒是觉得刚才那样对待人家,有些过分,心下反倒不好意思了。
她语气中带着点愧疚,对张乃山说:“张爹你就吃了吧,别瞎了人家的心意,我这阵不饿。”
那人见籽玉这样说,就说:“也是啊,她还年轻,少吃一顿饿不坏,你就吃了吧。”
张乃山见籽玉不吃,便把饼子放在了桌案上。
那人见张乃山放下了饼子不吃,便生气的喊道:“你这人可真是不知好歹,这饼子我留了好久不舍得吃。今天拿出来送给你了,你却不吃,是不是瞧不起我啊?!”
籽玉不知就理,听那人这样说,以为张乃山是舍不得吃,便也帮他劝张乃山:“是啊,张爹。你一天没吃饭了,身子还有病,赶快把那饼子吃了吧。”
张乃山没有办法,也是真饿了,便不顾那饼子的霉馊味,屏住呼吸几口把那饼子吞下了肚。
那人见张乃山吃下了饼子,不由得开心的大笑了起来。
张乃山看看天色已晚了,见那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对那人客气道:“老哥如果不嫌弃,就和我们将就一宿吧?”
那人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答应了一声“好”便跃身跳到案桌上,占据了张乃山的位置。
籽玉见他抢占了张爹的位置,心中很是不爽,就想让他下来,话没出口就被张乃山拦下了。
张乃山和籽玉一起划拉点碎草,在屋角弄了个地铺。因那破被也被那人霸去了,爷俩只好依偎着睡在了地铺上。
籽玉因累了一天,也是年轻,所以很快便睡着了。
张乃山一方面,因为有一个陌生男人在场,担心籽玉的安全。另一方面又忧虑今后的日子,所以久久不能入睡。
借着昏暗的蜡烛光,他看见籽玉冻得卷缩成了一团,便心疼的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的盖在籽玉的身上。
>29<
山里的春夜还是有点凉,只穿一件单衣的张乃山被冻的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索性坐起了身子,靠在墙上想心思。
墙缝里的蜡烛烧完了,屋里一片漆黑。
张乃山突然想起了那个传说,一阵恐惧感立刻罩住了他的全身。
他抱住膝盖把身体缩成了一团,眼睛不由的搜寻着屋子每一个角落。
真是越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当他的目光搜寻到东屋角的时候,那个屋角突然发出一道黄光。接着一只巨大的黄獴。从那墙角里跳了出来,张牙舞爪的向他扑过来。
张乃山唯恐这黄獴伤害籽玉,见它过来,顾不得害怕,便跳起身迎了上去。
那黄獴也怪,见他迎上来,便退回墙角消失了。
待他坐回原位,西边的墙角又出现一道白光,随着,一只同样巨大的白獴又从那里跳出来,向他扑来。
他又迎了上去,而那白獴又退了回去。
可当他坐回原位,那黄獴又出来了。
接着是白獴.....。
·两只怪异的动物就这么轮番折腾着。
一直到东方露出微曦,白獴和黄獴才消消停停的退回了各自的墙角,不再出来了。
扑腾了一宿的 张乃山,此时出了一身臭汗, 反倒觉得浑身轻松。
一阵睡意袭来,他便靠着案桌的桌腿睡着了。
>30<
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被籽玉的喊叫声惊醒了。
他睡眼惺忪的看了一眼籽玉,见籽玉正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看着他。
他不解地看着籽玉的眼睛:“怎么了籽玉?你干什么呐?”
籽玉依然瞪着他,语无伦次的说:“你 ,张······,你是·····张爹······?”
看到籽玉这样,张乃山不由得笑了,他点了籽玉的脑门一下,笑道:“傻丫头,我不是张爹会是谁啊·····?”
话一出口,张乃山突然也感觉到了哪里有一点不对劲。
他猛地站起身子,突然觉得自己久已佝偻的腰身变得挺直了,而且浑身好像充满了力量。
他伸胳膊踢腿的转了一个圈,感觉身轻如燕。
他欣喜若狂的有些失态,一把抓住籽玉的手激动地说:“籽玉!籽玉!我的病好了,张爹的病好了!咱爷俩的日子有盼头了。”
可是籽玉却一下甩脱了他的手 ,向后退去,边退边喃喃道:“你,你是谁?你不是张爹!”
籽玉几近疯狂大喊了一声:“你到底是谁啊?!”
便转身向外面跑去。
刚跑出大门,却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进来的人正是昨日那个怪人。
他见籽玉哭着跑了出来,便伸开双臂拦住了籽玉的去路。
籽玉见是他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心里着实气恼,也不理他,一跺脚绕开了他,接着跑。
可那人却又挡住了她 的去路。
籽玉又绕,那人又挡住了。
如是几次,籽玉有些急了,她索性站住冲那人喊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烦人呢?你走你的道,我走我的道,你干嘛拦我啊?!”
那人嘿嘿一笑,竟说出一句不着调的话:“我是为了你好啊。小两口吵架不记仇,说开了就是啊。你这一跑岂不伤了你郎君的心吗?”
他这一句混话让籽玉吃了一惊。
就连刚刚追到门口的张乃山也惊的怒喝道:“这位老哥,你说什么胡话呢!她是我的义女!”
那人又冷笑道:“是吗?可我昨天晚上看你宁可自己冻着,也把衣服给她盖上的温存劲,就像个郎君啊。”
不知怎么回事,他的话竟让张乃山心头一跳,而籽玉的脸竟红了。
>31<
张乃山忽然有些奇怪,早起时明明看见这个怪人还在桌案上睡得如死人一样,这会他怎么像刚刚从外面回来似的呢。
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了心头,那个恐怖的传说又清晰的晃动在脑子里了。
他用从来没有过的严厉口气对籽玉喝道:“籽玉,别闹了!赶紧收拾东西,咱们走。”
籽玉被张乃山突然间的震怒吓住了,没有做任何反抗地被张乃山拉进了堂屋。
张乃山放开籽玉,把桌案上的破被团进包袱里,背在了背上,又让籽玉拿上瓦罐,便拉着籽玉出了堂屋。
可刚刚走到院里,那人又堵在了面前:“就这么走啦,就连和我这大媒人告个别都不行啊。我说张乃山,你是不是太没良心了啊。”
见一个陌生人竟能直呼出自己的名字,张乃山更加心惊肉跳起来。
他双手抱拳一躬到底,嘴里不住的说道:“恕小民没有见识,有眼不识大仙,还望大仙饶过俺们吧。俺以后绝不会忘记大仙的教诲和恩德。逢初一,十五一定敬香礼拜。求大仙放俺们爷俩走吧,以后俺们绝不会再冒犯大仙的宝地了。”
那人听了张乃山的话,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子才收敛住笑容。
他伸手拉住张乃山的双手,正色道:“恩人言重了,恩人快不要这样。”
他的话更让张乃山糊涂了,他怔怔地看着那人,随着那人的拖拽,又转回了堂屋。
籽玉也狐疑的跟随其后进了堂屋。
进屋后,那人将张乃山按坐在桌案上,自己后退了一步,拱起双手,对张乃山深深的鞠了一躬。同时口中还呼道:“恩人在上,请受老夫一拜。”
张乃山急了,连忙跳下桌案,拉起那人。
待那人起来时,却已变成完全不一样的模样:一身员外打扮,一缕整齐的花白胡须,一副笑容可掬的老丈面孔。
张乃山吃了一惊,旁边的籽玉竟惊的大叫起来。
那老丈见状连忙摆手安抚他们:“二位不要惊慌,休要害怕。老夫绝没恶意呀。”
张乃山稳了稳自己的慌乱心情,又安慰籽玉安静下来。
见两人都安静下来之后,那老丈便慢慢的道出了原委。
>32<
在十几年前的一个春天,张乃山为了给自己的三弟积攒娶媳妇的彩礼钱,便又进山打猎了。
那天运气很不好,从一大早出去,一直到晚上太阳快要落山之时,张乃山只是打到两个野兔。
正当他垂头丧气准备下山的时候,突然在一丛灌木中 ,发现了一只被夹套套住的火红色的狐狸。
这一发现令他欣喜若狂,因为火狐是很难见到的,所以市场上火狐皮就会卖上好价钱。他一边感念上天眷顾,一边疾步跑上前去,准备抓住狐狸,然后下山。
可是当他来到狐狸跟前时,一个奇怪的现象发生了。那只狐狸停止了挣扎,两只眼睛里含着泪水,拱起两只前爪犹如作揖一样,向他礼拜。
他又仔细看了一眼,这只狐狸的肚子底下,几只乳房涨的鼓鼓。
他知道了,这是一只有幼崽待哺的母狐狸。
正在他犹豫之时,忽然发现在不远处的一棵灌木下,又出现一只同样火红的狐狸。
那只狐狸见他,不但没有逃走,反而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匍匐着前爪,趴在他的脚前,头一点一点的,似在求他。
良久,见张乃山没有反应,便站起身子,走到母狐狸的身边,把脚伸进夹套中,又回头瞅张乃山。
张乃山终于明白了,这是一对狐狸夫妻,那公狐狸为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生命得以保全,宁愿用自己换回妻子。
生性善良的张乃山被感动了。
他蹲下身子,掰开夹套,那只狐狸挣脱了夹套,并没有急着逃走。
张乃山仔细一看才发现,狐狸的一条后腿被夹套夹得已经是皮开肉绽了。
他 顺手从旁边摘了一把草药,用嘴嚼碎了,又把自己包干粮的布包撕成布条,把草药摊在上面,缠在狐狸的伤腿上。
狐狸夫妻这才双双离去了。
这本是十几年前的往事,当时发生时张乃山就没怎么往心里去。日子这么久远了,自然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如今经这老丈的提醒,才隐隐忽忽的想起好像有这么一档子事。
老丈道完此事,又对张乃山一揖说:“多谢恩公当年对我妻子的救命之恩,你救了我的妻子,就是救了我全家。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想报答恩公的大恩大德,可是没有机会。今天终于可以了了心愿了。”
>33<
张乃山和籽玉听了那人的话如坠五里云间。
那老丈见他们一脸的不明白,便把自己如何做法让籽玉疯癫,用以试探张乃山是否真君子。
又如何助籽玉杀掉张老二以保全籽玉的清白之身。
又如何用幻术吓跑了妄图霸占富商之房的富商的族人。
又如何暗中引领走投无路的张乃山和籽玉来到此地。
老丈的话让张乃山和籽玉是越听越糊涂,怔怔的只有发愣的份。
那人见两人如此模样也有些急了。
怒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你和籽玉本是前世夫妻,由于你太懦弱,太孝顺,一切听命你的母亲,而你的母亲又是嫌贫爱富之人,所以便毁了你两人的好姻缘。今生你还想错过吗?!”
听了老丈的话,籽玉先就羞红了脸,而张乃山则更是结结巴巴的说:“不,不行。这太作孽了,我和籽玉是父女啊。”
那老丈听了张乃山的话,不齿的一笑:“谁跟你是父女啊。八年前你认识籽玉吗?”
张乃山见他如此说,又喃喃的说:“可我已经快六十了,籽玉才十八岁啊,我可不能祸害人家孩子。”
听了张乃山这样说,那老丈在 自己的袖子里一掏,便掏出了一面铜镜。
他把铜镜举到张乃山的面前,对张乃山说:“你自己看看,你有六十岁吗?”
张乃山往镜子里一瞅,先就把自己吓了一跳:镜子里分明是一个精神抖擞的青年汉子。
张乃山吓坏了,他一把抓住老丈的手,颤抖着声音问:“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老丈轻轻推开张乃山的手,朗声说道:“怎么回事啊,记得 我昨天晚上给你吃的那块饼吗?就是那么回事。”
张乃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老丈也不理他,转过身来去问籽玉:“你觉得跟着张乃山合适吗?”
籽玉这边红着脸不吱声,那心思却是翻江倒海般的不消停。
老丈的话给她带来了很大的震动,让她想了很多。
对曾经是义父的张乃山,她是又感恩又敬佩。
面对着已经变成青年汉子的张乃山,她的春心也开始荡漾起来,因为她毕竟是一个到了婚嫁阶段的妙龄女孩了,那心里几乎已经在设计和张乃山成为夫妻之后的幸福生活。
但是如果让她亲口说出嫁给自己曾经的义父这句话,却是万难张口的事。
可是那老丈却是不依不饶的一直在追问:“合适不合适啊,你是愿意不愿意啊?”
籽玉被逼急了,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话:"我长得丑,怕配不上他。"
听了这话,老丈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拿起籽玉带出来的瓦罐,走到院里的井台边,从井里打了些水。趁籽玉不注意,往里吐了一口吐沫然后端到籽玉的面前,对籽玉说:“你不就是脸上有烟灰吗,洗洗不就好看了吗。”
籽玉狐疑的看着他,见他端着瓦罐坚持着,便伸手在瓦罐里洗了起来。
待籽玉洗完脸,老丈又拿出铜镜,对籽玉说:“你看看,还丑吗?”
镜子里是一个面部光洁,秀美无比的俊俏女子。
>34<
老丈促成了张乃山和籽玉的婚姻之后,又对张乃山说:“当年的富商曾经是邻省的一个知府。为官几年,搜刮了无数民脂民膏。
后来那个省闹饥荒起了胡子,他怕被抢被杀,便辞了官,带着财富回到家乡经商。
因为金银财宝太多了,怕被别人惦记,便在这里买了地盖了房,用以藏匿财富。
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他跑到这里也没有逃脱被杀的命运。
八年前,一伙盗贼得知他在此地藏有财宝,便入户抢劫,因没有找到财宝,一怒之下便把他全家都杀了。”
听了老丈的话,张乃山不由得一阵唏嘘感叹,很是为那些给那贪官陪葬的无辜之人惋惜。
老丈又对张乃山说:“你昨天晚上看见的俩只黄白獴出没 的地方,就是藏匿金银财宝的地方。你俩把它们起出来,够你们过几辈子用的了。”
张乃山见他如此说,连连摆手说:“这可不行,我已经得到大仙所赐年轻体魄,靠种田养家必能过上好日子,怎还敢取这身外之财。大仙你还是送与别人吧。”
籽玉也连声说:“使不得”
谁知那老丈却恼了,只见他瞪圆了眼睛呵斥道:“你们命中本该有这富贵之数,却还百般啰嗦,真是不识好歹之人。懒得理你们,走了。”
说着,只见一道红光,飞出大门,继而直奔山石陡峭,森林茂密的大黑山而去了。
故事讲到这会,就应该有个结局了。
这结局按照讲故事人的心意,自然是很圆满的。
故事的主人公幸福美满,后裔丰盈,逐渐繁衍成了一支名门望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