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论语·学而1.6》)
弟子,指的是乡里子弟或学生。南朝时的学者雷次宗说“学生事师虽无服,有父兄之恩,故称弟子也”,同时老师也将学生当自己的子女看待,所以中国自古就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传统。
“谨而信”,《论语》中经常将事与言对举。这里“谨”就事而言,“信”就言而言。《论语集注》说“谨者,行之有常也。信者,言之有实也”。
“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行就是践行道德,是相对于学而言的。践行仁德之后,尚有余力,才学文。文是什么呢?在此指的是文化技能,当时以礼乐为主。
朱熹《大学章句序》说的更详细:“人生八岁,则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学,而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通过洒扫应对等具体的行为,言传身教地指导学生如何做到言谈举止的从容得体,体会和感受做人的道理,而不是一味地讲道理。这也是符合儿童容易接受具体而非抽象的心理阶段的。
孔门一向主张知行并重。此章教人为学,以实践为本,实践以道德为先。然而实践之余,不可不学习文化技能。诚如朱熹所言“不学文则无以知事理之当否,如为孝为弟亦有不当处”。就是说只有达到一定的文化修养,才能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才能如何把好事做对。
进一步说,道德修养就好比是树的根本,文化修养就好比是树的血脉枝叶。只有二者结合,相辅相成,才能培养出一个活泼的、有生气之人。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分析智伯无德而亡时说:“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这血的教训从反面验证了道德修养的重要。正所谓有德无才难成事,有才无德办坏事。
清代理学家、人称“天下第一清官”的陆陇其在《松阳讲义》中对本章做了引申,说得更加透彻,令人警醒,对当下为人父母者、为人师者仍有借鉴意义,特引述如下:
大抵人之气禀虽有不同,然亦差不多;只是从小便习坏了。气禀不好的,固愈习愈坏,即气禀好的,亦同归于坏。童蒙之时,根脚既不曾正得,到得长大时,便如性成一般,即能回头改悔,发愤自新,也费尽气力;况改悔发愤者甚少,此人才所以日衰,皆由蒙养之道失也。后世为父兄者,有弟子而不教,固无论矣;即有能教者,又都从利禄起见,束发受书,即便以利禄诱之,不期其为大圣大贤,而但愿其享高官厚禄;这个念头横于胸中,念头既差,工夫必不能精实,只求掩饰于外,可以悦人而已。教学如此,人才安得而不坏哉。为人父兄者,胡不一思,而甘使子弟为俗人也。
教育从某种层面上可以说是一种自我认识和自我指导。如果我们放任孩子按照自己的意愿成长,而且时间足够、环境适宜,他们或许也可以适应文明的行为规范。但这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却是不现实的。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知识可以试错,但是千万别拿自己的人品试错。所以父母与教师的引导是保证孩子健康成长的关键。李零先生说得好,第一别当坏蛋,第二,别当笨蛋。就是先当好人,再当知书达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