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从15年的秋天起,我突然开始喜欢猫。
可认真说起来,突然二字却又显得牵强。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是宣称自己不喜欢小猫小狗的,一是条件有限,养起来确实麻烦;二是寿命短长,终有一别,何苦来哉。但其实认真说来,怎会不喜欢?不过当时身边热闹,宠物,有固然好,没有,便也作罢。
大概从15年的秋天起,我突然开始喜欢猫。15年的秋天,第一次真正离家,一时间尝到些许孤独滋味,也就突然希望能有一只猫,剪水秋瞳,带着阳光的体温,当然,最好粘人一些。
宿舍楼下其实是有猫的,黑白配色。也算是流浪猫,没有家的。但校园里的流浪猫总与别处不同些,学生们常去给它喂食,摸摸它。倒是生了一副好性子,纵便随和,也不谄媚不畏缩,坦坦荡荡的。但对于这只猫,我一直没有生出什么亲近的念头,没有摸过它,也不曾喂食,与它为数不多的几次的互动都是相同——我走近它,很近很近,脚尖相触,它也不动,也不看我,眼神都不曾变化。不免妄自揣测,它大约不很快乐吧,身边的匆匆过客,短暂驻足,转瞬天涯,究竟不曾记住一张面孔,但看它巍然不动的姿态,又觉出些高人的味道来,世味寡淡,不惹凡尘,深沉得不动声色。总之,不是一只惹人喜爱的猫。
假期回家,姥姥劳作的院子里,有几个年轻人也养了一只猫,橘色,很胖。这只猫倒是很粘人,坐在椅子上,它会跳上来贴着,躺到床上,它也会贴过来,人家挪一点,它便挪一点,贴得紧紧的,会有暖暖的体温传过来。虽然粘人,但却是不许人摸的,一个疏忽,便伸出利爪獠牙,但抓咬完了,仍是贴着你。我有些怕它,但又贪恋它的亲昵,很是没出息。
姥姥家原来也是养过猫的,一只白色的猫,养了很多年。那猫一生也没有名字,姥姥总是发出一些听起来很是亲昵的声响来唤它,写不出来的。那猫小时候的样子我不大记得了,印象里都是它老了以后对我爱答不理,冲我摆资格的样子,很是怀念。那时候我还会偶尔在姥姥家过夜,冬天的夜里火炕暖融融的,那猫也不傻,在大家躺好以后轻手轻脚的跳上来,挨着你躺下,哄得你心软,只想搂着它不放,它却也不领情,自去睡了。那猫很是精怪,能自己开门,也读得懂人情。有一次门关得紧了,它没能打开,跳上里屋屋外的窗台冲着我叫了两声,我却故意没有理它,它又叫,几次以后,真的生了气,冲我发出了那种嘶嘶的威胁的声音,我被吓了一跳,立刻去给它开了门,它进了屋,眼角都不曾施舍给我。现在想来还有些好笑,不过它好脾气起来也是真的是好脾气,小时候不懂事,我和妹妹总是去逗它,也没什么轻重,但记忆里它好像也没怎么发过脾气。那猫最后走失了,不知是感觉到老之将至自去了,还是被什么人抱走了,总之是失了踪迹。
那猫在姥姥家的数年里生了很多窝小猫仔,我还抱去养过一只。小猫仔跟它的妈妈长得一模一样,纯白的毛,头顶两个灰色的小圆点。它会躺在我的肚子上睡觉,用爪子拨弄我手里的书页。还有因为一次不在计划里的外出,饿了它一天,我回家的时候它冲着我喵喵直叫,从门口到冰箱,我在地上走,它沿着沙发柜子飞檐走壁。这只小猫最后抱去了奶奶家,因为奶奶家的猫不久前走失了,奶奶很是难过。这只小猫最后怎么样了,我至今不是很清楚,那时还小,大人们总是会隐藏一些真相,但我一直隐隐觉得它去了什么地方,和我常常记起却不大愿意提起的人一起。
其实还有很多猫,偷吃了我和妈妈晚餐后打道回府的波斯猫、舅舅家因为养在仓房里怕极了人的猫、咖啡馆里身材庞大不爱理人的灰色大猫、逛画展时一直跟着我还过来蹭了我腿的花猫、奶奶家那只我很喜欢但却想不起样子的猫……不知不觉间我原来已经认识过这么多的猫了,好的、坏的,可爱的、可恨的。我与它们生离死别、擦肩而过,缘分总是浅薄。它们在我的故事里短促的出现,串连了记忆,跟一些快乐的、难过的东西联系起来,不觉间倒也变得难以忘怀。明亮的眼睛,柔软的身躯,它们迈着灵巧的步子走远,留一串软软糯糯的脚印在我心上。
大概从15年的秋天起,我突然开始喜欢猫。
一只猫,剪水秋瞳,带着阳光的体温,当然,最好粘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