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在黑龙江嫁给了我爸,姐姐出生后,便带着孩子跟着丈夫到了远离娘家几千里之外的河北。
1960-1975年(或者更长时间)我父亲一家人都在黑龙江,他在牡丹江电汽技工学校学习电工和汽车修理。毕业后在我姥姥家农场做电工,遇到姥爷认识我妈妈然后就结婚了。后来因为家庭变故,爷爷奶奶去世,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带着弟弟妹妹回到老家,我无从考证。只是从后来父亲的言谈回忆里,我感受到他的担当还有遗憾和些许无奈。
小时候放学,每当走到我家那条街的转角,常停下来面对夕阳默默祈祷:爸妈今天是开心的不要生气不要争吵。
年纪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小时候的记忆就越来越清晰了。想一想,那时我妈远嫁,生养4个孩子家务农活都是自己干,与娘家沟通也只有书信,姥爷去世妈妈知道的时候后事都处理完了。小时候,也许太小,就只是记得舅舅带姥姥来河北看望我们,但没什么印象。逢年过节寒暑假,对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小伙伴儿羡慕的不得了,还跟着小伙伴去他们的爷爷奶奶家玩,看到那么被疼爱,真是羡慕死了。因为我的姥姥姥爷远在千里,爷爷奶奶早就不在了,连我们的妈妈都没见过他们的面儿。我们家住在狭小的西厢房里,叔叔和二伯两家住正宅大房子,我猜这和我父母的性情人格有关。后来叔叔一家搬走,我们家也有了新房子搬出老院有了自己的房子和院子。
我们从小就知道,妈妈是东北人被欺生和谈笑也是有的,好在我母亲性格温柔随和,特别有人缘,小孩子们愿意和我们玩也都喜欢吃妈妈做的饭菜,我父亲也总是温和的,从不讲粗话脏话,至少是我一点儿都不记得。
那时听大人们聊天,寒暄之后总会听到“熬”这个字,孩子们都长大了,熬过来就好了。我的一个大伯母很喜欢我妈妈,总是宽慰她说人这一辈子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不要发愁犯难,总是给她鼓励和安慰,待我们姐弟四个非常好。
我们终于长大了。
我也终于长大了,迫不及待往远处飞,只有过年过节才会回家,其时我们总是偏心父亲,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好看的好穿的都第一是想到爸爸,而不是妈妈。全部家务几乎都是妈妈,最劳累,远离自己家乡亲人最孤独的是妈妈。只是我们习惯性的忽视妈妈的劳累、孤独和痛苦,我们习惯性的认为妈是强大的,跑不了的,她不需要太多关注和爱。
现在我的状况便像极了我妈,只是现在微信电话飞机高铁更方便了,每时每刻都可以和兄弟姐妹聊天说话,可是有些事有些话不见面却还是说不出口,说严重了怕他们着急上火担心,说轻了那就不如不说罢了。物理距离的存在意味着风土人情日常生活都不同,有时候会非常想吃老家的味道,我也想吃老家的饭菜,却要学着给先生做他喜欢的口味,还总是被挑剔。他没有为我做过我喜欢的口味。所以忧愁苦闷的排解方式之一,就是在厨房一遍遍回忆和尝试,目标就是妈妈做的饭菜的样子味道和颜色,这个过程不得不说对我极具疗愈功效,很受滋养。就仿佛她的小孩这么认真执着的学做饭被妈妈再次宠爱着。我小时候还真没跟妈妈学过,现在学一样能成功,像回到小时候。现在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妈妈能做出所有人都喜欢的香喷喷绝对正宗的黄豆酱和酸菜,因为那绝对是养她长大的母亲或奶奶最擅长的手艺。
远嫁的女人,都有回不去的娘家和说不出的孤独。孤独于是更加孤独,安静于是更加安静。
厨房里呆久了,也终于会做一两样先生喜欢的口味,至于他是否喜欢满意还要看他心情好不好,饿不饿。
时代变迁社会进步似乎更加民主平等了,我比妈妈有更高的学历和工作能力,各方面条件都好了。我嫁的那个人比我爸更高学历和能力,却没有比我爸更爱我妈那样学会爱。他不爱你,就是不爱你,不懂你就是不懂你,不珍惜你就是不珍惜你。现在我多想告诉我妈妈,我其实懂你,我终于懂你的苦与乐,其实我爱你。以前爱你,现在更爱你,因为妈妈的爱永远在我的生命里层层生长,代代更新。
我记忆里似乎总有她在阳光明媚的春天的田野上,边走边哼着小曲。那是她的少女心,只属于她自己。
每个女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公主。那个公主是她自己滋养的,她自己决定的。
红尘里摸爬滚打,家务琐事工作缠绕,皮囊变更干瘪粗糙衰老,其中的灵魂的光泽也暗淡了许多。但凡有兴趣爱好,那也是超现实先生口中的不误正业,仅有一点少女心也总是被现实粗暴警示:你已经是孩子妈了,你已经是中年妇女了,你穿成这样合适吗?你幼稚吗?
还好也只有喝咖啡的习惯现在仍然有,实在熬不过挺不过的时候,就感谢这个世界还有咖啡可以续命。不吸烟不喝酒不美容不娱乐,所以就只是咖啡了。
我的乐趣是什么,还有什么?
我的女儿会有怎样的人生,她会幸福吗?她的人生会有很多乐趣吗?我无法预知。无论画画还是跳舞唱歌,都很认真的引导他熟悉熟练这些技能工具,也都只是为了她能陶冶情操,需要的时候用来舒缓紧张焦虑,宣泄情绪。
这个世界无论如何日新月异,自己对自己的爱永远是最重要的,如何爱自己,如何活着?活得幸福一点,开心一点,就好。
喧闹浮躁的时代可否安静缓慢的活着?这素然寡味的中年所需的一点风情趣味如何觅得??
无奇不有咖啡生活馆
2019.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