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固执的认为,过年,只有在农村才最有味儿。
在我的家乡,过了腊八,大人们就陆陆续续开始忙乎,早早的买好新衣服新鞋。小年那一天,家家户户打扫卫生,用一种极粘极粘的糖供奉灶王爷,希望灶王爷上天以后能够多言好事,来年保我们一方平安。
过了小年,在外头工作的,上学的,打工的,都陆陆续续回来了。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左邻右舍会互相串门,大家喝着茶,嗑着瓜子,谈谈这一年都发生了哪些事,谈笑之间,那些缺失的时光好像都补回来了。
忙碌在年三十这一天,到达顶峰。
母亲每到这一天,都会花费半天的时间来剁馅,猪肉的,羊肉的,牛肉的,每种都要准备好,因为过年期间是不允许动刀动剪的。父亲这时会杀鸡宰鱼,劈好柴,把水缸挑满水。
吃过中午饭,我和弟弟就要开始贴对联了。千万不要小看农村的对联,我和弟弟每年都会至少花两个小时做这件事情。
农村屋子多,除了贴对联,我们还会贴一种叫萝卜钱子的东西,长大后我曾专门查过这东西,大概学名叫门笺。贴好后,家里瞬间就有了过年的气氛,喜气洋洋。
街上会有小男孩跑来跑去放炮仗,不时会听到响声。你会看到一个小孩儿,大概两三岁,左手拿着香,右手点炮仗,你为他害怕不已,他却镇定自若,从容的放着一个又一个,好像一个要上阵的将军,对即将到来的战役胜券在握。
那个时候走在街上,人们见了面都会互相祝福,听着家家户户传来的剁馅声,看着升起的柴火烟,会深深觉得这些烟火气息里,充满了祥和。
下午四点多钟,大伯作为我们一家之长,会去请家堂。大伯烧纸给祖宗,意思是过年了,请祖宗到家里来过年。
除夕的年夜饭,照例是整个家族一起吃。大家边看春晚边吃饭,小孩子跑来跑去,热闹非凡。即使现在春晚一年不如一年,对我们来讲,也是必不可少,意义非常。
有趣的是,伴随着春晚的钟声,夜里十二点我们还要吃一顿水饺,素馅。大人们说不吃这顿饭就不会长一岁,于是小时候再困也会强撑着,生怕自己吃不上这顿饺子而永远长不大。长大之后,呵呵,如果不吃真的不会长大该多好。
母亲每年除夕包的素馅饺子都是香菜豆腐,一年之中我只有在三十晚上才会吃到,那个味道深深印在我心里。
初一的早晨照例是被鞭炮声吵醒,整个村庄此起彼伏。
我起床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漱不是梳头,而是跑到大伯家给祖宗磕头,这个习惯,从我会走路持续到我出嫁前。
大伯家供奉,支一张高桌,上面摆放供品,中间是写有家族去世长辈名字的折子。
我会边磕头边求祖宗保佑,在我的求学阶段,所求无非是保佑我考上个好大学,后来工作了,就是祈祷家人身体健康。
在我的家乡,年是要过两天的,长大后我知道一些地方初二就开始走亲戚,但我们不是,要到初三才可以走。年初二下午,正式过完年了,大伯会带领我们送家堂,把他们送走,也保佑我们新的一年事事顺心。
我从小经历这些事情,很具有仪式感,在我心中,过年以及祭拜都是非常神圣的,我始终相信,那些去世的亲人们在另一个世界继续保佑着我们。
出嫁后的第一个新年,是在夫家过的。
夫家在城市,初一那天,我们睡到上午十点才起,简单吃了早饭,因为与楼上楼下都不熟悉,便只去对门拜年,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午睡起来后去看了一场电影。
当然大街上也很热闹,人来人往。
但在我看来,寡淡至极。
先生说,他从小到大,年都是这么过的。
我对他过往的人生充满同情。
又快到年了,依然像小时候那样,无比渴望。
愿所有人都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