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去年單純以遊客身分亂入新人類的天山之旅,這次普陀山之行(2017/4/8~12)就顯得更自在從容。我相信科學是接近真理目前唯一可信的羊腸小徑,但我們是用科學的態度在做事,而用謙卑的態度在做人,我不糾纏在輪迴及鬼神,孔夫子不語怪力亂神,不正是因為未知生焉知死嗎…所以完善此生才是最重要的事。胡(適)說:"過去種種,皆成今我,切莫思量,切莫哀;從今往後,怎麼收穫,怎麼栽"。我仍相信"我命由我",但我願以毋意毋必毋故毋我的心態去聆聽不一樣的聲音。天龍八部裡段譽機緣習得北冥神功,我也想藉此行汲取眾生智慧、經驗與體悟,即便此刻無所收穫也無所謂,厚積薄發,有朝一日頓悟或漸悟也是不錯的因緣。
去年從西安飛往嘉峪關的飛機上,偶爾從雲隙間看見沙漠及陽光,想起世說新語裡的小故事,太陽和長安那一個距離洛陽較遠?"舉目見日,不見長安","但見人從長安來,不聞人從日處來",其實這是同一人的答案。很多時候我們都被耳目所局限著,<莊子>裡透過孔子說:"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氣也者虛而待物,而雙耳所聽聞的是人云亦云的知慧,內心所映襯的其實是根深柢固的陳見,唯有虛空其心,排除干擾及執念,定志凝神,不使用耳目去察覺世俗聲譽,而是虛心聆聽自在的聲音,在<小王子>裡,狐狸跟小王子說:“看東西只有用心才看得清楚,重要的東西用眼睛是看不見的”。我會試著放空所謂的理性客觀來衡量或界定事實上是主觀的價值意義。我期許能如同<倚天屠龍記>裡張無忌忘掉太極招式般的學習,不是棄聖絕智般的盡廢武功,而是一以貫之的融會貫通,自然地與大道坐忘合一。
在西安的第二天,強烈颱風直撲台灣宜蘭,雖然這是行前氣象預報料定,但心中難免忐忑,難免僥倖,我發覺可以影響自己的只有自己的心--有些事是你所能掌握的,有些事卻是你無法控制的。既然颱風侵襲已是無法逆轉既定事實,不會因為我的鬱鬱寡歡而轉向或減弱,我又何必鎮日憂愁庸人自擾,我所能控制的是我的心態,開心或是難過都得繼續行程,颱風等外在因素非我所能主宰控制的,我應該只專注在我所能掌握的事物--開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所以我們需要有改變的勇氣去改變那些可以改變的事,也需要智慧去接受有些事是我們無法改變的事實。
這次的普陀山行是個說走就走的行程,比起彭端淑“蜀之僧”的寓言,我們是輕鬆直飛寧波櫟社國際機場,小時候聽到窮和尚要到南海朝拜觀音的故事時一直不解,為何從四川到南海觀音是沿著長江步行向東托缽化緣,而非直線走湖南下廣東逕抵南海,兩點之間最近的距離不是一直線嗎?直到長大之後才發現此南海非彼南海。航向普陀山的船隻就像人生難免起伏頓挫,但是方向確定後,雖遠必至,登普陀山當天滿佈煙雨,一如印象中的煙花三月、煙雨江南,上碼頭後瞥見張藝謀的<印象普陀>海報,懸念呀....參拜康熙御賜“普濟群靈”的普濟寺後,傍晚便在千步沙海灘跳躍,雖然此行是趟愛與慈悲的普陀山行,但我還是大聲許下:“我要當個健康的人”,當然包括身體與心靈部份。
與此同時從上海出發團也正在普陀山,但比我們早一日登島,聽說當時風疾雨驟,而翌日在不甚大的雨勢中我們步步高升前進南海觀音像,我總覺得普陀山該下點小雨,否則豈不辜負普濟寺與法雨寺之名,雨露均霑,普濟法雨,這雨正好洗滌紅塵俗世之心靈,以使身心清淨。
“千處祈求千處應,苦海常作渡人舟,普陀山的盛名與慧鍔大師恭迎觀音菩薩東渡日本,因風浪羈留而建“不肯去觀音院”息息相關,過紫竹林到“不肯去觀音院”旁便是潮音洞,盤坐在潮音洞旁岩石上,聽浪濤澎湃,仿佛此刻觀音菩薩正在講經說法,遙望煙波東海,既無驚濤裂岸也無捲起千堆雪,只有浪花淘盡,遠眺前方正是“海上睡觀音”--洛迦山,神似觀音菩薩安靜詳和的仰躺在煙波浩渺的蓮花洋上,頭、頸、胸、腹、足均清悉可辨,導遊曉曉說並不是每個到普陀山的團都能見到洛迦山,要有福報的人才能見得到,不自禁的想起新北市淡水河畔的觀音山。
在大海的面前,人類永遠顯得益形渺小,此刻平視眾生,也許我們有高矮肥瘦之差,但如果拉拔到與逍遙遊同高的視野俯瞰覷紅塵,我們也只不過是人群中眾多渺小的一點,曾經自以為是的自信恐怕也只是堪與夜郎國君比擬,潮音洞是海蝕洞,勉強算是個迷你版的海賊避風港,想起航向偉大航道的魯夫(路飛),魯夫不是在萬物齊備之後才揚帆啟程,魯夫也是出發之後才陸續加入娜美,喬巴,索隆...等志同道合的夥伴,所以千里之行始於足下,無有行者,無以致遠,該等到夥伴俱足才出發還是花若芬芳,蝴蝶會自來?仔細想想魯夫其實也不是暴虎馮河,也是有基本準備--至少有一艘狀況不錯船隻,如果是我,我有改變的勇氣嗎…我敢無後顧之憂的出發嗎…多算多勝,少算少勝,抑或是我身在不肯去觀音院旁,而心不肯去或瞻前顧後不敢承擔風險....
與潮音洞相望的是梵音洞,到梵音洞當然是看觀音菩薩現顯身法相,我們從崖頂順著石階盤旋而下觀佛閣,前可觀海,後可觀佛,梵音洞內幽深而人潮洶湧,在陽光、潮汐與水氣交互作用下洞內岩石各顯神通,據說每個人看到的觀音菩薩法相都不一樣,即便是同一人也是隨看隨變,想起去年十月的天山行,在陝西法門寺遇到大陸十一,一樣也是人潮洶湧,排隊許久之後,在有限的時間內我趕緊引頸探頭往法門寺狹小地宮內望去,我是想要清楚看到某些事物,結果啥都還沒看到就被長江後浪推擠出來,但這次在梵音洞我相信我見到了觀音菩薩,無關乎數量或形象,我就是覺得我見到的就是愛與慈悲的觀世音菩薩!
晚上我抽到的自省卡是“愛居功”與“不珍惜不感恩”,想起去年初次誤入新人類時的心境,雖不至於矯情聞過則喜,但心裡特別不服氣,此次講師家卉姐跟鳳琴姐希望我們不要拘泥於字面意義,我想我稍微懂了....我是贊成名實相符的居功,難道無法謙卑的享受榮耀嗎?難道為了引玉就只能拋磚?但居功有兩種,居功厥偉與居功自傲,前者是眾人衷心的按贊的肯定,而後者是孤峰頂上急轉直下的哀嘆,我對不珍惜不感恩的理解是負負得正,這不是責備我不懂珍惜或不知感恩,恰恰相反是期許我更感恩惜福。普陀山多寶塔又稱太子塔,這是我覺得此行最像古蹟的地方,雖然一路常見新修葺的“古”廟宇,但如同此心安處,便是故鄉般,此佛安處便是古蹟!繞塔三圈後選了個看似古拙的角落闔眼雙手貼著多寶塔,烏飛兔走、潮來汐往,莫名其妙的感覺、感動、感謝與感恩....
多寶塔旁即是普陀山宗教博物館,我們要在裡面領受聖旨,冥冥中我站在落款光緒的聖旨前,內文我沒看,畢竟有過嘉裕關石碑經驗,當時juju姐要我們選個最有感應的石碑,而我很認真的逐一研究碑文,久久未能決.....所以這次我知道光緒的那道聖旨與我無干,我需要的是老天給我專屬的懿旨,神遊之際仿佛聽見敕封我為“定邊大將軍”的呢喃,事後分享眾人時竟然都聽成“訂便當將軍”,無言啊!大悲無言....我承認有時候我會故意詼諧、幽默、歪說,但這次如同在天池時,juju姐要我們逐級而上王母娘娘廟時要口頌默念經文,平時絕緣經文的我竟忘了“南無阿彌陀佛”也是,傻傻以為是整本經文的我只好嚴肅取巧的一個樓梯一句“一本正經”逐階而上,我是超級正經的念整本耶....簡言之定邊就是綏遠拓境,開展新視界,挑戰我的舒適圈,超越我的極限值,放下各式包袱,輕裝簡行,別負載而行。徐徐而行。
在寧波七塔禪寺最驚喜的是看到弘一大師落款的匾額,七塔禪寺之於弘一大師如同雪竇寺之於太虛和尚,山不在高,名剎得高僧住持相得益彰。雪竇寺是張學良被蔣公第一個軟禁的地方,而基隆旭丘山營區則是少帥被移轉至台的第一個地方,曾站在營舍屋頂俯視基隆港,同樣的視角不知當年少帥作何感想?在雪竇寺之時又有何感?是換了人間還是正自有山河之異?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成王敗寇,我們所謂的輸家一定是寇嗎?
彌勒佛的名聯"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開口便笑,笑世上可笑之人",言簡意長,知易行難,卻蘊含著無限的人生智慧與人性洞悉。有句話是"善易者不卜",了解易經之道的人,基於對自己的充分了解,佐以外在客觀環境因素分析,成敗得失之際,無需求神問卦便能了然於胸。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往哪裡走?人生就是不斷地判斷與抉擇,長路迢迢,帶不走的別留下,留不下的別牽掛,在愛與慈悲的路上且行且珍惜。感恩各位家人,雖然沒特別提到誰,但妳/你們一直都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