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舢/文
距离全国两会上通过的“十四五”规划首次提出发展壮大粤闽浙沿海城市群近半年之久，官方至今没有再公布具体的规划方案。民间议论纷纷，见仁见智，大多站在各自的城市各抒己见。
如果仅从名称字面变化来理解，新规划的城市范围主要在广东东部、福建、浙江南部的沿海城市，也就是说包括广东潮州、汕头、汕尾、揭阳4市，福建漳州、厦门、泉州、莆田、福州、宁德6市，浙江的温州、台州2市，12个城市构成的粤闽浙沿海城市群。
问题是，12座城市各有特色，谁能引领粤闽浙沿海城市群？谁将成为东南沿海经济圈的中心城市？
01实力PK
论经济规模，泉州一马当先，连续22年在福建各地级市独占鳌头。2020年泉州GDP10158.66亿元，首次跨入万亿城市俱乐部，在全国各大城市GDP排名中列第18位，为福建省唯一一座冲进前20位的城市。泉州经济最大特点是制造业发达，仅上市公司就有50多家。泉州也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历史文化悠久。
粤闽浙沿海城市群中经济规模排名第二的是福州。2020年福州GDP10020.02亿元，紧随泉州之后首次加入万亿城市俱乐部。“十三五”期间，福州生产总值从5777亿元，到突破万亿元，5年跨越5个千亿台阶。福州与泉州GDP相差138亿元，近在咫尺，迎头赶上一改多年省内老二的憋屈历史，只是时间问题。而且经济实力是一个综合指标，不能单看规模，福建省会福州的综合实力超过普通地级市泉州。
排名第三的是浙江温州，2020年温州GDP6870.9亿元。但温州的经济规模和文化、教育、交通、科学等综合实力比不上福州。在粤闽浙城市群中，唯一具备挑战福州争取国家中心城市的是厦门。
厦门2020年GDP6384.02亿元紧随温州之后，增速5.3%。按照厦门当地人士的说法，“厦门GDP增速连续两年保持副省级城市第一位，厦门以占全省1.4%的土地面积，创造出全省14.5%的GDP、26.2%的财政收入和近50%的外贸进口。”
厦门是全国首批实行对外开放的经济特区之一，1980年五届全国人大批准成立深圳、珠海、汕头、厦门经济特区。40年来厦门作为对外开放的前沿，尽享政策红利。如厦门与深圳、青岛、宁波、大连5市为计划单列市，相当于副省级城市。而福州、合肥等省会城市，至今还不是副省级城市。厦门又是海滨旅游城市，在全国的知名度远高于福建省会城市福州。
我国传统的城市结构分为四层，最顶层是直辖市，第二层是省会城市，第三层是地级市，末层是县城。但2010年后在直辖市和省会城市之间出现新的层级“国家中心城市”，在经济、文化、交通、国际发展等方面发挥着区域中心和枢纽作用。2010年我国首次设立北京、天津、上海、重庆、广州5个国家中心城市，2016年扩编吸收成都、武汉、郑州，2018年西安入围，使得国家中心城市数量达到9个。之后再无新添，但江苏和浙江的省会城市南京和杭州早已官宣早日入选国家中心城市。
福州于2020年11月25日，在市政府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正式宣布“十四五”期间争创国家中心城市。但在福建民间，提议厦门争创国家中心城市的呼声不绝于耳。有报告提出，“争取中央支持厦门和漳州合并为新厦门市，经济特区、自贸区、对台综合配套改革试验区的政策覆盖新厦门市，成为人口超千万、GDP为粤闽浙沿海城市群最大的城市，争取成为国家中心城市。”
福州和厦门谁最有可能胜出？
02福州的强项和短板
福州的优势首先体现在政策倾向上。特别是福建省在“十四五”规划中提出实施“强省会、强门户”战略，鼓励福州进一步做强做大，这是厦门和泉州不具备的省会城市优势。
从产业的角度，福州强在服务业，即使近年重点发展的数字经济，也属于技术服务的范畴，制造业是福州的一块短板。
由于历史原因，福州作为对台前线，建国后很长一段时期，国家在福州投资较少，这一局面直到改革开放后才改变。虽然此后福州在抓紧找回失去的几十年，但福州经济结构中的产业制造基础相对薄弱，制造业基因不发达。
福州已连续四年举办“数字中国建设峰会”，市政府将数字福州作为产业发展的主攻方向。据有关报道，“前三届数字峰会共签约334个数字经济项目，总投资3247亿元，先后引进了一批数字经济龙头企业，推动一批重点项目落地。目前福州数字经济规模已经达到4600亿元，占GDP比重超过45%。”
数字经济的商业价值在于应用，通过对传统的能源、汽车、钢铁、建材、印刷、有色金属、机电装备、公共服务平台等各行各业的数字化技术改造，推动各个产业向高端化、智能化结构升级。由此可见，数字经济的主战场在制造业，而这正是数字经济为支柱产业的福州和具有相当工业制造基础的闽东闽西，发挥各自优势加强互补的基础。
03辐射带动闽东闽西两翼齐飞
与福州地理较近的地区是闽东的宁德和闽西的南平、三明，同样作为避开战争直接波及的考虑，国家在福建大山深处的闽东闽西进行大量投资，工业门类齐全，既有福建地方投资，也有国家大型项目。经过建国后几十年的产业培育，形成了制造业的产业基础优势和专业人才优势。在市场经济大潮下，涌现出一批在全国知名的闽东闽西制造企业，比如新能源电池龙头的宁德时代、福建钢铁业“航母”的三明钢铁、连续多年市场销量第一的南平南孚电池。
福州数字经济和金融、贸易等服务业的优势，正好和闽东闽西颇具实力的制造业、丰富的农产品和原材料基地、源源不断的劳动力资源等优势互补。同时，福州作为万亿GDP的省会城市，又着力奔向东南沿海的中心城市，鼓励发展总部经济，鼓励企业将总部、研发院、金融机构、仓储物流等设在福州，而将生产制造基地放置在闽东闽西，全方位深度融合。
此外，福州和闽东闽西加强合作深度融合还有另一层深意。当一个城市的GDP超过万亿元，意味着城市的区域带动力和辐射力大大增强。国家规划的“粤闽浙沿海城市群”，绝不仅仅只是为了沿海城市的进一步繁荣，而是希望通过沿海城市群的繁荣带动背后幅员辽阔发展缓慢的山区和落后地区发展。
以山区为主的闽东、闽西是福建省传统上经济落后地区，也是革命老区。像江苏苏北、广东粤西一样，沿海经济发达省份的福建也存在省内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南强北弱，东富西穷，协调经济发达地区与落后地区共同发展也是政府的一项责任。根据兄弟省份的经验，打造区域性都市圈、同城一体化是带动辐射落后地区的有效抓手。
高铁从福州到宁德、南平都在半小时左右，福州到三明还未开通高铁，目前动车时间约1小时，实际上都可以构建以福州为中心的到宁德、南平、三明半小时一体化都市圈。发挥万亿大城市的功能，不仅将福州大城市的商业、服务、居住、教育、交通、医疗等资源和需求，扩散到一小时内便捷到达的闽东闽西中小城市，促进宁德、南平、三明地级市和县域经济的人流、物流、商流、资金流，实现闽东闽西中小城市的市场繁荣、结构升级、人民富裕。而且还将大城市与中小城市现有的产业互补整合，共同进步。
福州已经意识到建设以福州为中心的都市圈重要性。今年初，福建省人大常务会审议通过《福州都市圈发展规划》，规划范围包括福州、莆田两市全域，宁德市蕉城区、福安市、霞浦县、古田县、南平市延平区、建瓯市、建阳区以及平潭实验区。不过在笔者看来，福州作为省会城市在协调福建省内经济不发达的闽东闽西地区负有更大的使命，福州都市圈的范围应该更大，包括福州、莆田、宁德、南平、三明5个城市及所属区县。福州作为区域龙头，通过半小时一体化的都市圈，让福州与经济相对不发达的闽东闽西结合更为密切，分散一部分大城市功能到这些中小城市，同时产业互补发挥各自优势，实现地区间的共同繁荣。
闽东闽西，像是福州的两个翅膀，翅膀只有伸展开扑腾起来，福州就能腾飞。
04打造海丝枢纽区域物流中心并不轻松
福州也在倾力打造现代化立体交通体系，欲建高速公路、城际铁路、地铁轻轨、港口、机场、仓储相互衔接多层次的、高效流畅的吞吐量巨大的物流网络。
据有关报道，福州规划建设莆田-宁德、平潭-涵江、滨海快线、长乐机场-莆田、长乐机场-宁德、长乐机场-连江等一批城际铁路，和福州-温州、福州-厦门等多条高铁，福州火车南站拟新建站房面积5万平方米，将扩建为全国站房面积前几位的大型火车站。
投资212.5亿元的福州长乐机场二期已经开工扩建，预计2022年建成。
继续开发福州两大优质深水港江阴港和罗源湾港。其中江阴港20万吨以上大型船舶可在此同航、靠泊和调头，全年、全日进出港不受航道和潮水限制，是全国少有的福州最佳深水良港。
值得注意的是，打造区域大型物流中心、交通枢纽，需要依托经济腹地的支撑，福州物流中心的经济腹地包括从福州开始向闽东、闽西和江西南部、中部和西部辐射。在这一大片广泛的区域内，工商企业对原辅材料从海内外采购有着巨大需求，同时经过加工生产后的产品、半成品又需要向海内外运输，而地理距离最近的出海口福州，恰恰能提供快速、便捷、价格低、有竞争力的运输仓储服务。显然，首先要在福州交通枢纽的经济腹地有成千上万家健康的企业，它们产生商品的巨大采购、销售需求以及劳动力流动的需求，通过福州这个物流中心得以无缝对接。
这也从另外一方面论证，福州完全有必要协调与闽东闽西均衡发展，将制造业布局到闽东闽西，除了带动当地经济快速发展外，也在闽东闽西培育出支撑福州作为物流中心的强大经济腹地。
有意思的是，在不久前印发的《国家综合立体交通网规划纲要》提出建设20个左右国际综合交通枢纽城市，厦门出现在名单中，而省会福州落选。观察人士认为，问题出在福州虽然地理位置优越，但没有将区位优势转化成发展优势。例如，福州长乐机场旅客流量2020年因为疫情原因约1000万人，排名不及厦门；作为省会城市的火车站，福州火车站连接国内东西南北各个地方，但铁路的枢纽作用也不突出，2020年福州火车站客流量1700万人，落后于江西省会南昌。
对福州来说，需要进一步提高货物和旅客的吞吐量，培育强大的腹地经济，才能真正打造一流的港口、机场、铁路、公路的区域物流中心城市，要实现起来并不轻松，任重道远。福州为此定下了“十四五”海丝枢纽的具体指标，“福州港货物吞吐量3亿吨，集装箱吞吐量突破800万标箱，机场旅客吞吐量超2200万人次。”
05“3820”工程、台湾回归与重新发现福州
1992年春，小平南巡的旋风席卷全国，掀起了又一轮改革开放高潮。时任福州市委书记习近平倡议并主持编制了《福州市20年经济社会发展战略设想》，规划了福州今后3年、8年、20年经济社会发展的战略目标、步骤、布局、重点等，提出用3年时间即到1995年，使经济上一个大台阶，主要指标在1990年基础上再翻一番，提前实现小康水平；力争用8年时间即到2000年，使全市城乡各项主要指标达到国内先进城市的发展水平；用20年时间即到2010年，达到或接近亚洲中等发达国家或地区当时的平均发展水平。简称“3820”工程。
“3820”工程的指标早在10多年前就已全部实现，当下的福州坚持弘扬“3820”工程的思想精髓，继续深入实施“3820”工程，加快建设现代化国际城市。
据时任福州市委研究室副主任黄维国接受《学习时报》采访时回忆，习书记最早提出来的是“把福州建设成为‘国际化大都市’的构想，”只是因为“很多同志那时候是不敢这样想的，觉得这个构想离我们太远了。习书记善于听取大家意见，后来把福州定位改成‘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这样大家就比较容易接受。”不过时隔20多年后，黄维国回过头来再看习书记前瞻性战略眼光，深为敬佩，“‘国际性大都市’的构想还是切合实际的，福州也确实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不久的将来肯定会达到这个目标。”
国际化大都市是什么概念？在我们的印象中，上海、北京、广州、东京、大阪、新加坡、香港、台北、曼谷都是东南亚的国际化大都市。那么，就意味着若干年后福州将跻身上述东南亚璀璨的国际大都市之列。这并非一个遥不可及的构想，政策、资金、人才、技术都将源源不断配置过来，去努力实现福州城千年发展历史上最伟大的目标。
福州在新中国的版图上，是一个特殊存在的城市。当台湾1949年从祖国分裂出去，这座离台湾本岛最近的大陆城市命运并不完全由自己决定，福州的前途与发展不可避免受到台湾军事、政治力量的牵制。改革可开放前海峡两岸长期战争对峙状态，福州牺牲了数十年发展的战争窗口期，没有大型工业投入、商业规模小、道路窄、基础设施落后。到了改革开放后，福州憋足了劲，快速赶上一个又一个发达地区的兄弟城市，找回失去的几十年。但台湾问题始终是福州发展道路上的羁绊。只有台湾回归祖国怀抱，福州才真正扫清发展道路上的最大障碍。
种种迹象表明，今天的福州已经走到新的历史临界点，在可见的将来，两岸必将统一。在今年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国家综合立体交通网规划纲要》中，福州至台北的高铁赫然在列，2035年前建成并开通福州到台北的高铁。此前2020年12月26日距离台湾新竹仅68海里的福州平潭高铁站开通，北京到福州的高铁延至平潭。“十四五”规划为什么要以粤闽浙沿海城市群取代原来规划的海峡西岸城市群？实际这也是一个台湾在不久将来回归祖国的信号，再沿用海峡东岸西岸的称呼不太合适。
两岸统一后，台湾则成为福州新的最大优势，台湾的科技产业优势、科技人才优势、在东南亚的经济势力与影响力，都将被半小时高铁车程的福州优先接收吸纳，构建闽台价值共同体。福台高铁的国家规划代表国家意志，不管是未来5年、10年还是15年内，我们坚信国家意志，就能看得到两岸统一的这一天到来。从此，福州将处于从台湾到祖国北京一路向北和从广东、浙江、江苏到山东、河北、天津中国经济最发达地区东南沿海经济带的十字交汇黄金中心。未来，福州以自身强大的制造业、发达的贸易、便捷高效的物流中心，在长三角与珠三角的中间地带强势崛起，真正成为中国经济最发达的两个区域不可或缺离不开的中心，在长三角、珠三角之后形成新的第三极闽台经济圈。这么看，福州必将是国家级的东南区域中心城市，也因为与统一后的台湾经济互补和共融，成为东南沿海的国际化大都市。
2020年，台湾地区GDP4.58万亿元，福建省4.39万亿元，位列全国第7、第8位。福建省最近3年增长提速，不断超越，排名年年上升。2018年福建省GDP3.58万亿元，第一次进入前10位（不含台湾地区）；2019年福建GDP4.24万亿元，列第8位(不含台湾地区）。照此增长速度，福建碾压台湾并不需要太长时间，并且福建集地理优势、政策优势还有福建人特有的务实、敢拼精神，未来进一步赶超其他兄弟省份，实现与广东、江苏、浙江、山东中国最强沿海省份并列的势头不可阻挡。
历史走到新的时点，需要重新认识福州，重新发现福州。
习大大在福州工作期间对福州的城市长远发展定位描绘出蓝图。原福州市委研究室主任赵汝棋在接受《学习时报》采访时也曾回忆，“习书记是以国际大都市的眼光来看待福州发展的。他说：‘我们南边有广州，北边有上海，按照这个距离，两者之间应该出现一个大城市，这个大城市应该是福州。’”
大清末期的福州，的确是一个与当时亚洲最繁华的大都市广州和上海齐名媲美的城市，对外贸易额仅次于沿海第一大城市广州。那个时候，有17个国家在福州开设领事馆，外国洋行林立，民办的火柴厂、纺织厂和官办的军火厂、造船厂相继建成投产，生长出近代中国工业的萌芽。建在福州的福建船政学堂不仅是近代中国海军的摇篮，也是我国最早的工科技术类大学，铁路第一人的詹天佑就来自于福建船政学堂。
“一座花园，一条路，一丛花，一所房子，一个车夫，都有诗意。尤其是可爱的晚阳淡淡的时候。礼拜堂里送出一声钟音，绿荫下走过几个张着花纸伞的女郎……”这是著名文学家叶圣陶100年前为福州留下的描述。如今，古老的福州正重新展现她的盛世芳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