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灰色轨迹
天色低沉，卷在城市道路上的冷风，一阵强一阵弱。一股悲凉的情绪笼罩在城市上空。龙君和于燕在K市市中心下了车，一路沉默不语。他带着她，去了市中心位于青年路的一间包子店。
这间包子店是龙君儿时的发小刘小军开的。那时，刘小军初中一毕业，便没有再读书，而是去学了做包子，没二三年时间，他爸就凑钱给他开了这间包子店。记得，刘小军当时为包子店的选址，还好费了一番功夫，最后还是听了他表叔的话，店开在了K市市中心青年路。刘小军的表叔在K市火车站旁的一家货运站，跑运输，在K市时间长，熟悉情况。他表叔说，青年路那里太平，有个曾经响当当的江湖人物铁子罩着，很少有混子出没捣乱，方便做生意。
龙君和于燕站在刘小军的包子店门前时，挤挤嚷嚷的人群后面，刘小军正在那儿卖着他的包子，口里还喊着一套词儿：
“哎，新鲜包子啰，热乎乎的包子，刚出笼的......”
这时，龙君对着刘小军大喊了一声：“喂，小军！”
刘小军寻声抬头一望，先是一愣，紧接着就笑眯眯地跑过来，手用力一拍龙君的肩膀，说：“龙君！是你小子啊，好久没见了，我还以为你把咱哥们儿忘了？”
“说什么话呢，哪能忘了你啊！”龙君说着也拍了拍刘小军的肩膀，接着问，“挺好吧？”
“过得去！”刘小军说完，又朝于燕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小子行啊，这么靓的都找到了，啥时候请哥们儿喝喜酒啊？”
于燕被刘小军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抓紧了龙君的手。龙君看了看于燕，微笑着示意她不用害怕，又朝刘小军说道：“喝你个头！有正事找你！”
刘小军说：“啥事儿？快说！”
龙君说：“你表叔不是跑运输的吗，你帮我去跟他说下，帮个忙，今儿顺带我们一程！”龙君一边说一边拉紧了于燕的手。
刘小军听了不解，他眯起眼问：“今儿？”
龙君点点头说：“对！赶紧的！”
刘小军一脸惊讶，他又问：“那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龙君心急地说：“哪儿都成，别费话行不？”
“行，行，这就走！”刘小军说完转身回去就去关了店门。
几个人匆匆忙忙地招了一辆出租车，赶往了火车站旁边的货运站。刘小军在吵吵嚷嚷的货物堆里找到了他表叔，说明了来意，他表叔也没废话，招手就叫龙君和于燕上了开往外地的大货车。
一路上，龙君看着于燕揉得通红浮肿的双眼，还有忍着眼框里未曾流下的泪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她此刻心里一定非常难受，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他只有用力地把她搂进怀里，搂得很紧，很紧！货车飞快地向前奔跑着，车窗外的景物一个接一个地迅速从眼前消失，龙君和于燕紧紧地相互依偎着，离开了这个曾经温情满满的城市。
龙君和于燕走了，徐力被劳教，林辉、文峰、余焦三人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在渡过了一段迷茫的日子后，他们不得不开始改变自己的生活。林辉和文峰一起凑钱，在西正街开了一间小饭店，文峰学过厨子，这也算是他的拿手活。经过林辉他们三人一致讨论决定后，小店取名就叫君燕饭店，以此来弥补他们对兄弟的思念。
余焦则在西门老车站附近，经他堂哥介绍，用低价弄了一间破破烂烂的旧货买卖铺子。在收购买卖旧货的日子里，他还认识了一个经常来他这儿倒卖黑货的柱子。柱子以前在西街这带混过一段时间，但一直没混出名堂，被长毛一伙欺负得够惨。柱子虽然混，但从来都不干些出格的事，他倒卖的黑货也只是帮别人销脏，自己却从来不会干。后来，他听说余焦就是龙君一伙的时候，佩服得不得了，说什么都要跟着余焦混。每天余焦弄完自己的事情，就会把柱子一起带到君燕饭店帮忙，一直忙到深夜。
那时，高玲每天放学后，也会来小店帮忙，有时还带同学周焕兵、陈朝霞等人来吃饭，给饭店带来了很多欢声笑语。每次周焕兵吃完饭，都没有回去，而是留下来和高玲一起帮忙，干最累最脏的活儿，很多次都弄得林辉和文峰极难为情。但周焕兵却一脸轻松地笑着说，咱们不仅是同学，还是兄弟，怎么你们不把我当兄弟？林辉、文峰、余焦于是赶紧摇头，接着就和周焕兵抱在了一起！等到深夜没生意了，他们一伙人就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同时想念龙君和于燕。
到后来有一段时间，周焕兵突然没来了，林辉他们都着急得不行，只差没再去蓝星电脑学院找他了。高玲后来才告诉他们，正值征兵期间，周焕兵同学退学去当兵了，因为走得急，所以没来店里打招呼。大家伙儿一听，又难过了好一阵子。
高玲有很多次都忙得太晚了才回宿舍，弄得她老是挨刘老师批评，林辉后来就每天晚上十点，准时送她回学校。有一次林辉送高玲回去，在路上又给她吹起了自己的功夫，吹得神乎其神。高玲听了千百遍了，这时灵机一动逗他一下，于是对林辉说：“林辉，你不是说你功夫高吗？练个倒立走给我看看！”
“那有什么？看着！”林辉说着就双手倒立行走。
高玲一看赶紧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朝他喊：“来呀，来追我呀！呵呵--”
林辉一急，着实跟不上，一个翻身正过身子就朝高玲追去。
“呀，你这人赖皮，叫你倒着追......”高玲还没说完，林辉一把就抓住她了。
“怎么追都是追，追到就行！”林辉拉起高玲的手，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讨厌！没正形儿！”高玲有些难为情。
“你不就喜欢我没正形吗？”林辉倒是乐呵呵的。
“不理你了！”高玲别过头说。
“由不得你啰！”林辉说着把高玲抱起来就跑。
“哈哈......”
“呵呵......”
这样的日子算是过得比较平静，直到余焦有天和柱子去收旧货，遭遇到了东街麻子的小弟，才又掀起了一阵风波。麻子名叫曾元宝，是西门县东街一带有名的混混头子。他长得高大，一头乱发，脸形长且向内凹，加上一脸大小不等的麻子，极为难看。
那天，阳光挺旺，马路的地面上散着灰尘扑扑的热气。余焦和柱子骑个破三轮到东街收几块废铁皮，刚收完付钱准备离开时，就见一黄毛男走了过来。
“喂，哥们儿，过界了啊！”黄毛男朝余焦和柱子努着牙喊到。
“过什么界啊，吼什么啊你！”余焦恼火地回了句就准备开走。
一声口哨声过后，周围一下跳出了四五个人，拦住了他们。
黄毛男嘴上刁了支烟，走上前对余焦吼道：“小子，东街麻子哥的地盘，你们也敢来踩，活得不耐烦了啊！”
余焦不以为然，鄙视地说：“真他妈新鲜，东街老子想来就来，怎么啦？”
“草你妈的！找抽呢！”黄毛男说完，旁边几个人就围上来，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柱子一看，不好，这时赶忙对黄毛男一伙人招呼说：“慢着，慢着，各位大哥，是我们错了！东西给你们留下，别动手啊！”
柱子毕竟是混混而余焦不是，他知道今天他们遇上的是麻子的人。那麻子可不好对付，在东街这片地儿，麻子可是什么坏事都敢做，什么生意都敢抢，跟他们结梁子，怕是要吃亏。
那时，在西门的黑道上，还有这样一首打油诗，连坊间都广为流传：
“西街的长毛，北门的黑皮，东街的麻子，南二李；西北黑虎半边天，南站跟着晓东站，K市北站老孙头，南北对立抢码头，K市中心无人踏，全靠铁子名气大。”
可见，这麻子，在西门县的东街，影响力有多大了。
不过，在多年后，这首打油诗，又加了一句：“西门龙君半道出，三分K市定格局。”
黄毛男一伙人见柱子说话客气，便没收了东西，耀武扬威地往对面街上走了。柱子这时拉着余焦，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劝说他回饭店。余焦望着黄毛男一伙人的背影，憋了一肚子火，这要是龙君他们在的话，早揍了这帮混子了。他转身上了破三轮，一路上火得不行，连怒带骂地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