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星期天的下午,你和石同学相约来我家玩,我拿出我妈亲自做的卷着桂花的烤馍给你们吃,还泡了三大杯橘子粉汁开心的喝。
这在小时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后来我们三个在我家的院子里跳皮筋,是我偷的我妈织毛衣的粗线,不容易断。
玩累了我们去看了动画片,《奇奇颗颗历险记》里两只小恐龙长得非常可爱,完全不像书上说的那么让人害怕,他们也很勇敢,想不通为什么现在地球上就没有了,老师说因为进化而灭绝了,那时候我们还不太懂。
夏天的晚上,八点天才黑,中央一台七点准时播放新闻,我们都很烦。于是就关了电视,你们跟我告别,依依不舍的回家了。
就这样开心的度过了一个充实的周末。
第二天精神抖擞的去上学,一进教室,就有种莫名的压抑感,平时特别喜欢占课的班主任唐老师也没来上课,严肃而紧张的说去处理点事,我注意到你没来上课,班里也炸锅谈论起来。
消息自四面八方零零散散的传来,终于凝缩成一条比较完整且确切的信息:我们班韦小玉同学昨天晚上死在了自家房子里,原因不详。
我瞬间想到了什么,我看向石同学,她很茫然的呆坐着。
中午放学回家,我第一件事就是去尝昨天我拿出来的烤馍和橘子粉泡的水,我害怕是不是因为中毒,尽管我和石同学都好好的,我还是害怕,11岁,我第一次面对死亡,不知所措。
下午去学校,终于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昨天下午你到家快八点了,你妈妈在庄稼地里忙碌了一整天回去发现你还没有烧好开水,还没有开始做饭,质问你是不是又玩到现在才回家,骂你是个野孩子,怒火中烧,拿起扫把一顿狂打,训斥你回屋写作业。
我们都知道,这些你已经习惯了。因为你学习成绩不好,又是女孩子,做家务是责任,挨打是家常便饭。
八点的时候,你妈妈去屋里看你有没有好好写作业,却看到了她这辈子想起来就心碎的一幕:你拿着钢笔,全身狂打颤,接着抽搐不止,哭的歇斯底里,发疯一样胡乱甩着胳膊,蓝色的墨水通过钢笔尖甩出,在白色的墙壁上留下了无数醒目的墨点,最后神志不清轰然倒地,已然没了生气。
据说是心脏病病发猝死。
再后来,断断续续听说你被埋在了离家不远的一片坟地,老家迷信,说小孩子不用棺材,你爸妈将你的衣服鞋子,书包书本全都烧在你的坟头,你的妈妈哭晕了几次。你爸爸是我们小学的老师,后来再见他,沧桑了许多。你的哥哥比我们大一届,也多了一份不苟言笑。
那时候我们班30个左右的学生,可是你却那么不起眼,仅有的记忆就是长得不好看,学习也不好,老师不疼,同学不爱,贪玩,孤独。但你很爱笑,很爱闹,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鄙视你,单纯又卑微的活着。
你去我家玩,实属意料之外。
我想,也许是这就是缘。
电影《寻梦环游记》让我很惊喜,死亡其实是在另一个世界重生。我相信,你在那个世界并不孤单,也没有打骂,没有作业,没有家务,没有疾病。。。
十多年了,我还记得你。
谨以此文缅怀,愿在茫茫星河中的另一个世界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