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厂房背后有一块空地,一些勤劳的工人利用上下班的空档在地里种了各种瓜果蔬菜。说来这也算是开明的老板给的一项特别的福利,愿意将这些寸土寸金的土地无偿的提供给这些勤劳的人们。
工作疲惫的时候,我喜欢趁着喝水的功夫,立在窗边,静静的欣赏这片不大的却生机勃勃的土地。开春儿那阵,阳光懒懒的照在土壤上,清风拂过绿油油的菜地,蔬菜叶害羞的摇摇摆摆。这样的景致让我想起老家,想起小时候。
小时候在村小上学,也会路过这样的土地。有的种着油菜;有的点着胡豆;有的搭着满满的蔬菜架。和煦的春日照着,柔和的春风吹着,湿漉漉的泥土变得脆脆的,酥酥的,用手轻轻一搓,便散落一地。油菜花黄灿灿的,浓郁的香味引来一群群蜜蜂,它们嗡嗡嗡的转悠着,谋划着,分配着。它们是想趁着春日暖阳把整块地的菜花都搬回蜂巢里去吧。婀娜多姿的蝴蝶在粉紫色的胡豆花上依偎着,缠绕着,仿佛一对对情深意切的情侣,又好似追追赶赶的伙伴。
春天的田野,有待开垦的土地,有还未来得及灌水的农田,有太多太多的地方供我们撒欢的跑,随意的跳。常和小舅相约翻过一陇一陇的农田,然后猛的撺掇进油菜地。油菜高过我们一大截,我们在菜杆中穿来穿去。捉迷藏,追猫猫,乐得咯吱咯吱的笑。一不留神踩到大泥块儿,整个人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菜杆断了,菜花撒了,蜜蜂飞了。远处看,整整齐齐的地里出现簸箕那么大的坑。运气差的时候被主人家遇到了,张口便开始大骂:“哪家的背时娃儿,硬是没得地方耍拉,还不快出来,是不是皮子造痒了!”每每听到这样的警告,我们会像兔子一般的逃蹿出来。因为再不出来,就会被告到父母那里。被逮以后,我们经常抵赖。可是黄屎黄的菜花汁,油腻腻的抹在身上,头发上,衣服上,鞋子上。留下想赖也赖不掉的罪证。我是女孩,父母骂骂也就算了。小舅就没那么幸运了,外婆扯出初春时备好的藤条,狠狠地抽打在小舅的背上,一边打一边振振有词的训斥。我心惊胆战的靠在门外,心想着,以后要学乖了,再也不要连累小舅了。可是等到小舅短暂的疼痛过后,我们又开始商量更新鲜的玩法。
我喜欢跟着小舅,他会帮我编兜兜抓蝴蝶,帮我砍竹子做风筝。
说到风筝,那可是春天是必不可少的物件,就像远足时必备的相机,吃西餐时必备的刀叉。缺了它,总感觉是不完整的,不和谐的。
那些在春风里漫天飞舞的风筝,承载着村里每个孩子的童年。做风筝的本事儿都是自学来的,没有老师教也没有书本查。小娃儿看着大娃儿做,慢慢的小娃儿自己也学会了做。几片削得薄薄的竹篾,几张写过作业的A4纸,拼拼凑凑,粘粘贴贴。那霸气但脆弱的"王"字骨架,那破破烂烂,花花朗朗的长拖尾。跟现在这些市面上五花八门的风筝比起来显得那么寒碜;
我们村里有个叫小春的孩子,做风筝特别厉害。他的风筝比我们的要大得多,美得多,高超得多。透明柔软的大宣纸,柔韧结实的青竹编。光是骨架就比我人还高,不知道他在哪里学的可以把“王”中间那个竖杆扯掉,一折一裹,收放自如。他的风筝精致,牢实,一个风筝便可以放一个春天。不像我们天天都在新折腾,不是骨架段了,就是纸张破了。有时候羡慕得不行啊,便找他讨教。他总是似笑非笑的说:“你们太小了,做不来的”。
没事儿的时候,我们喜欢看他放风筝,虽然不能亲手玩玩,看看也很满足。他不仅做风筝厉害,放风筝也很了得。放风筝的线都是鱼线,放风筝的地方也很讲究;在我记忆中,他几乎每次放风筝都在那个悬崖边上,崖不高,但是往下看还是会让人心理发麻。所以父母都不许我们单独呆在那。说来也奇,他放风筝,重来都不助跑,把风筝往崖下一扔,然后不停的扯线,放线,收线。几个来回,风筝就乖乖飞起来了,然后就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慢慢的,他停止手上的动作,偶尔看看风筝,时不时的拉扯一下线。那个风筝就像固定在了天上,又仿佛已冲上云霄,不见了。他放风筝一般都是午饭后就开始,一直在那守到天黑。有时候带本书,有时候带点别的作为消遣。如果中途临时遇上事儿,他把线就绑到树上,等事儿办完了再回收,或者干脆留风筝在天空中过夜。
他喜欢风筝,用现在的话讲,那一定是真爱。有一次,风太大,把鱼线都吹断了,风筝飞不见了,他苦苦寻找了几天也没有结果。那一年的春天,那只风筝带走他的乐趣,他总是闷闷不乐的,心不在焉的出现在我们的视线。我们劝他再做一个吧,他摇摇头说:来年吧!
这些年,一直在城市里打拼。虽然和小舅只隔了几里,却是好久好久都见不上一面。有时相约一起吃饭,总是相互抱怨生活有多么的艰难。好像再也找不到穿开裆裤时那种开心的日子。
开春儿的时候,我也会给儿子买风筝,陪他到人挤人的公园放飞。大家拿着五彩缤纷的风筝飞跑。可惜我再也没见过向小春一样那个爱风筝的少年。
那样的春天像被风吹走了,只留下念想慢慢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