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时记忆中,我家断断续续养了好几次狗。不过那只狗却最让我印象深刻。
那只狗来我家前,我们家其实好一阵子没养狗了。这之前本来我和姊姊好说歹说缠着母亲从别家领了一只刚满月的小狗。萌萌的,胖乎乎,毛茸茸,一双圆眼水汪汪,透着眯眯笑,眼上面各长一摄圆形白毛,像戴了一幅眼镜,小伙伴称之“四眼狗”。“四眼狗”又可爱又机灵,我和姊姊简直爱不释手,争先恐后逗弄它,不小心把它摔下地来。我和姊心疼想要补偿它,没完没了地从高高的碗柜一人掀盖,一人取物,来来去去不知不觉直到把满满一碗炒肉全安慰了它,它却不明所以愈发焉头耷脑……我和姊姊很是自责都怪自己不小心摔坏了它不知咋办才好。母亲回家来做饭发现端倪询问究竟,我们先支支吾吾不敢说,然后小心翼翼地说小狗都饿得偏来倒去,我们怕它饿着,喂它吃肉了,它还没吃够,都饿得站不稳了。妈妈又气愤又想笑,要知道,我们童年时肉可还算是金贵的,十天半月难得吃一回。由于我们的幼稚,母亲说刚满月的小狗是被我们用一碗肉不知给涨坏还是闷坏了。尽管我和姊姊好长时间耿耿于怀内疚坚持认为是我们摔坏它的,反正小狗无疾而终了。母亲说也罢不养狗了,一大屋子人要养呢,也不会有闲饭剩莱养狗,也没啥好偷的,至此我家好一阵子没养狗。
言归正传,这只狗是自动来我家的,是舅舅家的狗跟着外婆走亲戚来我家的。外婆回去了,它却偷偷溜转来不走了。母亲撵都撵不走,我们暗自欢喜。我们那地有句老话“猫来穷狗来富”,赶了几次不走,母亲见那狗很通人性,就不再坚持赶走,皆大欢喜。慢慢母亲甚是比我们还欢喜这狗了。母亲干活赶集出门,它会乖乖悄悄跟上送上一程又一程,我们扯皮撵路当跟班当然不行就心不甘情不愿嘟囔嘴站家门口。母亲归来,它比孩提时的我们还眼尖,跑得还快赶上前去迎接,除了它热情摇晃的尾巴,我们甚至能真真切切看出它脸上的笑意,不像不会察言观色的我们,明明母亲很累,我们不知端茶送水,还不停缠着母亲索要吃的,还叽叽喳喳查问究竟……
母亲说这狗实在招人爱,她干活,这狗居然去地里捉田鼠,把捉来的田鼠在地角放成一排。有一次这狗跟卖水果的母亲去赶了另一个很远的集,好几日未回,母亲怅然若失,第三天它居然回来了,母亲说这狗好眼力。随后那段时间,它还天天送母亲卖水果,母亲在街拐角处卖水果,它就在另一街角肉摊下啃骨头,每隔一会儿,它又在拐角处瞅瞅母亲还在不在原地。
这狗这样在我家生活生龙活虎好几年。后来不知它去野外咋受伤的,等养好伤已变得瘦骨嶙峋,走路一拐一拐的。那时我家有亲戚又送我们了一只新的小狗。小的总是可爱的,我们童年的心毫不迟疑将全部宠爱给了小狗,两只狗同在一个食碗里抢吃,我们帮小狗。我们的一位兄长瞅这只狗实在丑的不像话,就趁去外婆家干活,把它装在口袋里用自行车拖去在外婆村的垭口丢下它骑车走了。等兄长在外婆家干完活归来已是四五天后,那只狗还在垭口等侯,看见兄长骑车过,一拐一拐的追,哀哀的叫,眼里似有泪……兄长心软了,润湿了眼,又拖它回家来。
它渐渐老了。有一次过什么节吧,我家要来重要客人,头天去很远的集市割回的肉挂在墙上不见了,那时可不向今天随时可购物。母亲急得骂我们没用,肉可能被狗吃了,我们满心委屈想都未想一起劈头盖脑就凶那狗。
随后又觉得凭空揣测那样对它于心不忍,想安抚一下它却发现它不见了,我和姊姊东寻西找,终于找到它在离家不远处一芦苇窝,唤它拖它给它说好话它都不回。拗不过它天也黑我们无可奈何回家了。
第二天才发现它一夜未归,我和姊姊去芦苇窝也未找到。随后北村堰塘附近人家说他们从塘里捞到一只浮起的狗拔皮炖吃了,有一只腿拐的,没错,是我们家那只,我们欲哭无泪——
因为早上邻居不好意思地告诉我们,他家院角有块肉,想必是他家狗干的。
听闻两个消息我和姊姊义愤填鹰,母亲一言不发,此后,我家不再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