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4月6号,厦门大学生日。前两天看到校友师兄发了一篇纪念的文章,感慨万千,勾起无限回忆,竟湿了眼眶。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四年黄金时光呵,于是也拿起笔,追忆逝水年华,纪念母校,纪念青春。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东北姑娘,上大学前去过最远的城市是北京。报考遥远的南方大学,全拜父亲的英明决断。他因为工作关系,经常出差公务。90年代初来到厦门,曾在这里小住了一个多月,“虎园路”上的驻厦办事处。那算是老市区,距离万石植物园、中山公园都很近,穿过一条隧道,可以直达南普陀寺和厦大校园。
空闲的时候,他四处溜达,去了厦大若干次,回家斩钉截铁地对我说:就考厦大,只考厦大!幸好,我没让他失望。
坦白讲,厦大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一迈出机舱门,南方特有的潮湿酷热的天气,把我烤得头晕脑胀。拖着两个沉重的箱子去学校报到后,才发现女生宿舍建在山上,从宿舍区大门口到位于一楼的109宿舍,要走几十级台阶。即便强壮如父亲,也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想到住在八楼的姐妹们,我不厚道地笑了。估计这也是为什么厦大女生普遍偏瘦,身材苗条的原因吧。
除了天气炎热,饮食也不习惯。收拾完行李,我们在校园的第一餐是一份盒饭。我吃了一口赶紧吐出来,怎么会有那么苦的菜啊——平生第一次吃苦瓜,让我的焦虑和低落更甚了一步。还有,单纯地炒青菜而不放任何肉,也颠覆了我的认知:难道不应该是炒肉放点蔬菜搭配一下的吗?
校园里的饭菜总是清汤寡油的,无法填满我对脂肪的渴望,于是,那些能提供便宜餐食又油多料足的小饭馆,便自然而然走进我的生活。
“东边社”,很多女生眼中恶名昭著的所在,却是校园内唯一集中提供各类小炒美食的“校中村”。它隐匿在某栋男生宿舍楼背面,里面巷径幽深,纵横交错,活脱一个星爷电影里底层百姓决战江湖、安身立命之所在。那里的好戏每每从深夜开始,划拳声、吵架声、酒瓶碎裂的清脆声,混合歇斯底里的歌声,成为让人害怕接近,却又欲罢不能的,拥有特殊魅力的,矛盾综合体。
因为故事不断,事故不绝,为了整治校园环境,我入学的第二年,这块区域被勒令拆除。虽然也有个别“钉子户”,总归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日渐式微,再没有往日的繁华与喧闹,直至彻底退出厦大的历史舞台。
厦大的创建者是爱国华侨陈嘉庚先生,除了厦大,还有集美学村,来厦门旅游的人必打卡之景点。对陈先生,相信所有厦大学子都景仰备至。他是一位真伟人,奉献毕生心血和财富,造福后人。
校园里的每栋建筑都有特定的名字,听起来寓意深长,比如:囊萤、映雪、南强、凌云、博学,等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男生宿舍统一叫“芙蓉”,而女生的则为“石井”。据说,陈先生的女儿叫“芙蓉”,但是,没听说有叫“石井”的儿子啊!这当然只是玩笑之谈,石井是后来才盖的新式高楼,肯定因为学生数目越来越多,原来的芙蓉楼已经无法满足需求了。
所有早期兴建的芙蓉楼都秉承着闽南建筑的特色,红砖赤瓦燕尾脊,朴素古雅,端庄大方,十分养眼。
后建的女生宿舍位于校园最角落处,每天上学放学,女生三五成群地走在校园里,成为一道异常靓丽的风景线。这也是男生们特别享受的时刻,坐在走廊上,一边吃饭一边欣赏秀色,精神肠胃双重满足。我猜,厦大的女生们潜意识里都有一种“女王”气质,毕竟每天裙裾飘飘、顾盼生姿地接受几十上百只眼睛的注目礼,多谦虚的人都难免会有点,膨胀,吧!
那时的宿舍条件很一般,四张上下铺,住着八个女生。每层楼共用一间大盥洗室,从里到外依次排列着厕所、浴室和洗脸池。上课的日子,每天早高峰时段,都人满为患,只能草草了事。
我的另外七位舍友,来自天南海北。个性不同,习惯各异,却不能阻挡我们的姐妹情谊。想想除了家人,还有谁和我们朝夕相处、共居一室四年呢?这样的缘分,只能是命运的安排!虽然也有小争吵,耍小性子,如今回忆,留下来的只有美好。
总体而言,我们八个人都是那种单纯简单,朴素传统的女生,整个大学时光过得波澜不惊,乏善可陈。当然也不是没有可圈可点之处,某次周末晚上,两个人去白城看电影,回来的路上,黑灯瞎火地,没注意到一处井盖丢失的,干枯废弃的窨井,结果,一前一后脚跟脚掉了下去。
请自行脑补一下那个画面,让我一直很想找到当年走在她俩后面,把她们拉上来的男生,问问他:两个人倏忽一下从眼前消失,是什么感受。俩人都受了轻微擦伤,先掉下去的女生更严重些,毕竟还遭受了后掉下去的人的撞击。她们回到宿舍复述给大家听,没有得到一句慰问,全体爆笑,简直要滚到床下去了。我讲给女儿听的时候,还笑得涕泪横流。她认真地问我:两个人都掉下去,一定很挤吧!
还有一次,国庆假期前的那个晚上,我玩通宵,回到宿舍已是清晨,困得不行,倒头大睡。结果有电话打来,舍友意图叫醒我,却怎么都摇不醒。她一度把手放在我的口鼻处试试是否还有呼吸,怀疑我是不是睡着睡着就挂了。哎,所以熬通宵真是个体力活啊,以后再也没干过这种事儿了。
我就读的财金系当时是个热门院系,学生人数众多,男女比例均衡,这点在我们班尤其明显,恰好1比1,不多不少。我们宿舍的女生都保守害羞,除了老乡和个别男生,基本不会主动讲话联络,导致辨认不全某些经常翘课的男生,名字和人对不上号,张冠李戴。当然,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不少男生也分不清我们宿舍的女生,坚称有两个人看起来就是双胞胎。后来毕业十周年、二十周年聚会上,提起这些糗事,都有点脸红。
我甫一入学,就被推荐进了学校广播电台做编辑,呆了三年。厦大人才济济,电台更是卧虎藏龙,除了我,哈哈。论普通话,北京人、天津人、哈尔滨人,甚至个别广东人,都比我说得标准。经常有台友不厌其烦地纠正我:请给我一张zhi,zh-i-zhi。论才艺,达到专业水准的歌者舞者乐器演奏者书法绘画人才,比比皆是。至于学业成绩,就更别提了,不说也罢。
所以,我一直很自卑,几次想退出。只不过,虽然台友们无比优秀,却不恃才傲物,相处得融洽温暖,让我难以割舍。回想起来,我的第一次通宵,第一次醉酒(也是唯一一次),第一次旅行……都发生在和台友们的交往中。即便毕业二十余年,那种感情仍深埋心底,偶尔触动,亦感恩不已。
毕业之后,厦大校园重新规划,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每年用于迎新的,两侧栽满凤凰木的“情人路“已不复存在,变成了现在高耸的主办公楼前的大广场。原本掩映在稍显杂乱的低矮篱笆木之间的”芙蓉湖“,如今更是厦大著名景点,一览无余,完全没有了曲径通幽、让人一探究竟的风味。曾让我念念不忘、口齿留香的美食——小笼包、炸面包——亦无影无踪。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愿意再回去母校,因为,那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校园了。
去年我决定报考MBA,母校情结让我非厦大不读。年底考试的考场被分配到了翔安校区,我提前一天到达,办好酒店入住,就在校园里瞎逛。虽说是全新的校园,处处看得出老校区的影子。陈先生的铜像立在图书馆前的草坪上,目光坚毅地望向远方。厦大如此蓬勃的发展,他老人家可以欣慰了。
校园占地很大,所有建筑都遵循了赤瓦燕尾脊的风格,有类似“上弦场”的塑胶跑道,有人工挖掘的“芙蓉湖”,居然也有一条“南光学生街”。食堂里楼上楼下走个遍,不禁感叹现在的学生好幸福。最后,踱到图书馆,索性进去,再临时“抱抱佛脚”。宽敞明亮的阅览室,每个座位上方都有一盏台灯,光线柔和。如果当年我能享受到这样的条件,绝对不会让左眼视力,从入学前的2.0变成毕业时的0.2,简直成了“独眼龙”,你说我委屈不委屈!
现在的我,已经接受了这个不一样的厦大。因为无论她怎样变迁,都承载过我苦涩甜蜜的回忆,和肆意飞扬的青春,无可取代,无法忘怀。
今天是她98岁生日,再过两年,我将多么幸运地作为一名在校生,和所有莘莘学子一起庆祝她的百岁华诞!
祝福母校,生日快乐,青春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