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喜宴,重逢。
你携佳人,满目柔情。
咫尺之外,我心惶恐。
一、喜宴重逢
今日的喜宴本应是吃吃饭、喝喝酒、赏赏美人,宾主尽欢,两全其美。
却偏有人见色起欲,调戏道长的女人,于是婚宴成了角斗场。伴随着桌椅断裂声、碗碟破碎声,锣鼓震天的喜乐被壮汉们的叫苦连天声淹没。
道长与他身边的女人已成为今日的焦点。
“道长且住手,”张家老爷匆忙赶来,说话有些微喘,“今日是小儿大喜之日,还望道长留几分情面。”
道长一挥衣袖,算是作罢,揽起美人重新落座。
我静立人群,在阳春三月里打起寒战。
“凝虚道长的女人,别人碰不得,我可碰得?”道长还未坐下,张家大院上空飘来一句男声。
只瞬间,落下又飞起。待抬头看时,道长的女人已站在屋顶。
“原来是江湖上有名的采花大盗一抹红!”凝虚道长并不着急,继续说,“你喜梅花,为何来招牡丹?”
屋顶的女子踩在危瓦上,努力保持镇定。
“这等容貌,倒像是花丛中的嫩草。”一抹红瞧瞧道长的女人,大声道,“我喜欢的是花丛中的梅姑娘。”
一抹红居高临下,目光落在我处,道:“梅姑娘近来可好?”
我举酒杯饮下,算作回应。
“如此便好,我先不与你旧梦重温,”一抹红捋捋眼侧的头发,目光阴柔,道,“凝虚道长,我虽对你的女人无意,不过这下面的人可就不知道了。”
“一抹红,你想干什么!”凝虚道长生气,呵斥道。
“要么你自尽!”一抹红玩味着一把短刀,锋利刀刃从美人面庞滑过,美人一抖,他却道,“要么我杀了你!”
说完将短刀扔给凝虚道长。
“两位大侠,万万使不得!”张家老爷知事情严重,出面劝阻,“今日是我儿大喜之日,新娘又是梅姑娘的好友,切不可闹出人命!”
凝虚道长一挥拂尘,一抹红眼神凛冽,两人依旧僵持。
张家老爷向我求助,我本无意插手,但想及今日的新娘是阿星,便开口:“要打去外面打,若是搅了阿星的喜事,别说是牡丹,我可屠尽百花!”
“既然梅姑娘开口,我照做便是!”一抹红一把抛起道长的女人,向我飞来。
余光里,道长很是紧张,一把抱住如落叶般下旋的女人,丝毫不顾及他早年成名、沉稳重道的形象。
二、一生珍惜
“梅姑娘,我听你话吧!”一抹红未落座已拿起酒杯,一本正经道。
不知为什么,不管一抹红是笑,是哭,是正经,还是狼狈,在我看来都是勾引,赤裸裸的勾引。一如他当年硬是用男色阻止尼姑庵的主持为我剃发。
“听话?”我摇头,“第一,你来,就是搅了阿星的好事。第二,你把那女人往高处抛,出点意外,还是搅了阿星的好事!”
“我有求于梅姑娘,怎会坏了姑娘的好事!”一抹红凑近我,佯装与我亲密。
我想躲开,却被他一把拉住,他轻声说:“莫动,你不想看看凝虚有什么表情吗?”
我知此无意义,却还是没有反抗。从前道长调戏道,“如此清纯的姑娘,嫁与我为妻可好?”,我便誓非他不嫁。
“看来他真说话算数,你俩各自婚嫁,互不相干。”一抹红递给我一方火红手帕,上面绣有梅花,他柔声道,“我有手帕,还有肩膀。”
我推开一抹红的手,往道长的方向望去,他正与美人侧头耳语,缱绻微笑。
“道长向来以色为重。”我认识道长时,他面如冠玉,少时成名,一家男,百家求。
“梅姑娘慧眼,”一抹红接着道,“对阿星的亲事,你怎么看?”
“她喜欢便好。”我历尽红尘,心已千孔,如今方知人要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
“人人道‘老姑娘嫁了少年郎’,风语满街。”一抹红说的确是坊间传言,我不想辩解,一是为我不是当事人,二是我认同阿星,三是我确信阿星会幸福。
“我得阿星为妻,不管世事沧海,我心永如今日。”新郎朗声道,语气里全是坚定。
席间有掌声,有祝福,有怀疑,也有不看好。
我曾看着张家新郎为阿星三书六礼,今日又见他与阿星拜天地、敬父母、立誓言、正式结为夫妻,蓦然想起道长曾说“我遇小梅,当娶为妻,一生珍惜”。
“若姑娘愿意,我会以媒妁之言纳品迎娶。”一阵风起,一抹红褪去外衣披在我肩头,轻声道。
我任一抹红温柔相待,却做不出任何回应,自他不顾一切挡我剃发,我便知道,我与他,有解不开的缘。
“此言,一生有效。”或许一抹红已习惯我如此待他,就像我已习惯道长的抛弃还是放他不下。
见我不回应,一抹红便不再开口。我俩静静的等到婚礼结束,等到人群散尽,等到各自道一声“再会”,便消失在如水夜色中。
三、思归
我继续我的传道授业,偶尔听闻“江湖淫贼一抹红偷了某某大人小妾的金银首饰送给花楼姑娘”、“江湖淫贼一抹红引正室当场捉奸某某大人与府外姬妾”、“江湖淫贼一抹红开设妇女之馆,专为富家夫人传授御夫之道”,十天前又听闻一抹红被官府抓获,因前去狱中听讲的夫人非富即贵,官府迫不得已只得放了他。
听到这些,我只觉日常里多了些许笑话,也像是他一直都在我周边。
一日,实在疲惫,便放了孩童们去自由玩耍。我搬出来许久未弹已染灰尘的秦筝,抬手弹起《思归》。曲意大致是一对男女自小竹马青梅,就在婚嫁当天边界传来战事,男人从戎卫国,女人日日期待男人归来,无穷无尽的期待。
尾音落下,一滴清泪滑落,我亦不知。心里始终在想:男人回来了吗?他们团聚了吗?男人待她是否始终如一?
不知道自己痴呆了多久,直到一纸丹青展开在我眼前,来人道:“梅花映姑娘,秦筝和美人。”
不听声音,不看来人,便知是一抹红。我向来觉得红色刺眼,尤其是这种正红。
宣纸墨迹未干,有这样一番景象:透过初开的梅花,学塾前女子手抚秦筝,黯然落下一滴清泪。落款写着“思归”。
后记:感触来自于歌曲《我的一个道姑朋友》,如有侵权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