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运西路31号又响起了口琴声。鸽灰色的沙滩依旧和大海连成一片,缠绵的歌唱,浪花拍打在他俩的足背溅上佝偻渐衰的身体,金乌西坠,晚霞将散,但这一切都不重要。
梅芙终于握着文森特的手了,他们将同往巴黎暮年之旅。虽然都已经年过古稀,但这一天终归来了。
斯蒂芬和林恩都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每一个有能力爱的人,都值得被救赎。”谁说不是呢?近一个月才读完《寂静回声》,翻翻歇歇的。
那些坚硬外表下藏着的往往是柔软的心灵。
梅芙个性尖锐,言语带刺。她用这样的刚强守着海景旅店半个多世纪,充满警惕的待人接物,她把自己封存起来,把记忆封存起来。年轻时她从未想过自己终老未婚,从未意识到对那些不健全的住客而言,对林恩和斯蒂芬而言,她就是爱的意义。
她把妹妹浴室的意外悉数归咎在自己身上,带着对这个唐氏综合征胞妹的愧疚,施行着人生的救赎。直到文森特踏返归程,他就像是一把钥匙,揭开往事的蒙纱,拂去心上落下的尘埃。
经年往逝,他依然是那个懂她的人,也愿意让她走进自己。
小说的结尾,该得上圆满收场。
人生或者最终都是一场自我救赎的旅途,是放下我。
以前读《忏悔录》的时候,理解的是每个人都会犯错,现在更多看到的是常性,是学会放下我。认识自己是件不容易的事,毕竟我们在谈及自己的问题时,总是遮掩得多一些,袒露得少一些。
“自罪”其实有很多种形式。除了惶恐不安或抑郁成疾外。
苍山白雪,赤焰冤魂。《琅琊榜》里静嫔点出过皇帝的自罪“不敢入梦之人”,纵是文武群臣力谏,他也犹疑不决,除去放不下九五至尊的荣耀,放不下后世人的评说,也是因着放不下内心深处的“自罪”,所以当他放下了“我”,他才能在林殊转身的那一霎那,坚硬的外表轰然倒塌,他才能跪着喊出那句“我也曾抱过你,带着你骑过马”这样深藏往事的心里话。
高粱连天,因着一纸告示,余占鳌和兄弟带着幸福的憧憬坐上开往死亡的列车。要是他能坚持卖力气吃饭,要是他不是急于在九儿面前出点风头,这一日或许不会来的这样早。他的“自罪”化作了对朱豪三的仇恨,是逼上梁山,也是寻上梁山。但只有当他放下了“我”,才能联合抗日,才会真正守保高密。在我看来,最后他不是同朱豪三和解,而是同自己的执念和解。
人这一辈子会“放过”很多人,最难放过的,却还是自己。
对位高权重的人而言,多一点放下的代价。对一般人而言,生活则是翻云覆雨的手,只得时刻忙于应对,少有时间省得的。史铁生也是在病榻上才有闲空求索我和“我”之类的话题。
近来常读起友人写的一首小诗。觉得很有意味。
“从天空坠落的猛雷声 打乱了人生
打碎 花样的青春
打散了纯真
看淡了 绝望才不浓 无奈才不痛
能幸福一分钟 甚至一秒钟
就快幸福吧
趁还能抱紧 未亡的梦
才迎向自由
只有无形的能不朽
岁月不倒流 就让眼泪倒流”
写这首诗的时候,w刚刚终结了一段长达十年的感情纠葛。“只有无形的能不朽。”
放下,才能不朽。
“我执”实是个玄之又玄的东西,按着史铁生的说法,放下我执也是“我执”。如果最终的归处都在爱人,放下或许就是先爱自己。相由心生,我相既是众生相,见我也就是见众生。
“放下我”既是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