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几天，去成都姐姐家游玩。恰逢姐夫回了老家去上坟，姊妹俩正好乐得畅所欲言。
晚上十一点，姐夫打来电话，说是在朋友家喝酒呢，正打算回家。姐叮嘱他早点回去睡，别贪杯，电话那边诺诺应声。
十二点多，睡梦中的我们被刺耳得电话铃声吵醒了。
“老婆，怎么办呢?老秦从楼上摔下来了”。
“那个老秦”?
“呀，就住我们四楼的那个老秦吗，刚才我进大门的时侯，看他歪歪扭扭地在前面走，就悄悄地跟在他后面，想着等他进了门，我再上去，免得俩醉鬼缠在一起没完没了”。
“你还知道你是个醉鬼啊”，姐姐哭笑不得的望着我笑。
“呀，没时间开玩笑了，我刚到单元门口，就听到轰隆隆地一声，估计他从三楼摔下来了”。
“那你还磨叽个啥，赶快看看人咋样了，去找他家里人呀，给我打电话干吗”?
姐夫半天没说话，“你不知道吗，他现在一个人过，这黑灯瞎火的，邻居们早睡着了，万一他有个三长俩短，我也喝了酒，就说不清楚了”。
“那怎办，你先看看人咋样，打个120过来吧”。
“嗯，我先挂了啊”。
“怎么回事”?我问姐。
“哎，有时想想，真是报应啊!这可能是老天对他的惩罚”。一提起他，姐姐就滔滔不绝地和我聊起来。
02
秦先生和姐夫一个厂子里的。人长的高大威猛也挺帅，就是有个毛病，爱喝酒。一喝醉，回到家保准鸡犬不宁，为这事邻居们都没少生气，因为都在一橦楼上，晚上声音又太大，家里有老人小孩的都气得鼻孔流血，但也没办法，因为秦先生太二逼，没人敢惹。
姐姐住他们楼上，所以吵闹声最清楚。每次，都听见他的女人小声的哀求他，求他别闹了，大半夜的吵了邻居。
“谁敢管得了老子，谁呀?谁”?而他们的小姑娘早被吓醒了。姐姐每次都是在小姑娘嘤嘤得哭泣声中睡去的。
“哎，真是可怜啊，有时我下楼，碰到他老婆，总是青伤红印的去倒垃圾，我也假装看不见，打个招呼就下楼了，你说，这事搁谁身上不丢人啊”!
有一次，秦先生又喝大了，吵闹哀嚎声从十二点一直持续到二点。姐实在忍不下去了，就去敲门。
门开了，屋子里的场景令姐这一生都难忘。
女人黑色的吊带己被撕扯得耷拉下来，整个眼窝都是青的。沙发旁被吓醒得女儿正在瑟瑟发抖，披着头发的小脸上全是泪痕。看姐姐向里面看，秦先生尽然挤出一丝笑“对不起了，吵着你了吧，这女人就是犟，该收拾”。姐尴尬的退了出来，“早些休息吧”回望女人最后一眼，眼底尽是绝望。
03
有一次，姐夫出差了。半夜里突然传来微弱的敲门声，时断时续。姐姐吓坏了，蹑手蹑脚地站在门被后从猫眼望去，却是秦先生老婆。姐姐打开门，那女人木木得走了进来，嘴里只喃喃着:“对不起啊，对不起，我真得不知该怎么办了”。
姐姐拉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手触碰到的时候，着实被那冰凉所击溃。(都说手脚冰凉的女人是折翼的天使，天生有人疼爱，看样子，这个天使被人遗忘了)。
过了半响，女人才控制住瑟瑟发抖得身体，断断续续说起话来。
“哎，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早晚有一天会出事的，你知道醉酒的人下手无轻重”。
“我真得忍得够够的了，有时，我真想杀了他，再自杀，可我可怜得女儿该咋办呢？女人恨恨得说。
“那你没想过去妈妈家呆几天吗，能躲过一劫是一劫”姐姐长叹一口气说。
“我现在哪有脸回娘家啊，从当初跟上他的那一刻起，就和娘家断绝来往了。去年，我父亲病死了，我去吊丧，我母亲坚决不让我进门，想想，我都后悔死了，都是我的错啊”!女人嘤嘤得哭了起来。
“啊，还有这回事啊”，姐惊叹的下巴都掉下来了。
04
“当初父母坚决反对，也是因为秦先生的父亲和我父亲是发小。秦先生是我父亲看着长大的，小时候顽劣，打架闹事，父母也没少跟着生气。”女人长叹一口气说。
“那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姐姐更好奇了。
“我小时候，一直在我奶奶家长大”。所以我根本没见过他。
“后来，我父母搬家了。他的母亲也是在那一年病死得”。
“再后来，他顶替他父亲上了班，才安稳了几年。他父亲也不想跟他讨气，跟了一个寡妇跑浙江了，现在的房子，就是原来单位的住房”。女人幽幽得说。
“十年前，我在朋友聚会上认识了他，他就不停得追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男人这么对我好过，所以，我就答应他了”。
“第一次带他上我家，父亲就坚决不同意。我恨他们小时候离弃我，所以我大声地对他们嚷，为什么？为什么啊”!
父亲说:“一个人本质太坏，是不会随着年龄而有所改变，你现在看到的，只是个假像而己，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05
那时候，我根本听不进去他们的话。几天后，我跟着他私奔到了西安，回来的时侯，我己怀孕三个月了。
父母默认了我的婚事，我永远都记得父亲对我说的那句话。
“女儿，自小你母亲身体弱，没把你留在身旁照顾，我们一直挺愧疚的，所以也没少宠贯你。现在，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们没办法左右你。既然你执意选择了自己的生活，就要对它负责到底，婚姻并非儿戏，是好是坏，你自己过吧”。
“这是我和你妈为你存得一些钱，也有好几万块，你拿着吧。以后这家里，你也别来了，就当我没养过你，我也丢不起这个人”。
记得当时，她看到父亲眼底的火光熄灭，泪水盈盈。而她却只觉得父母绝情，拿起钱一甩门出去了，身后传后母亲撕心裂肺的声音。
“报应，真是报应”。女人突然抬手"啪啪"甩了自己俩嘴巴子。
姐姐按住她，“别这样子，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我对不起我爸，也无脸见我妈，更对不起女儿，她才九岁就天天跟着我胆惊受怕得。我该怎么办?大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那你就没想过离婚”，姐姐愤怒得说。
“想过，怎么没想过。可是每次我一说离婚，他就威胁我，只要你敢走出家门一步，我就杀了你，人的脸都不要了，还要什么命”。
“我拉着女儿出门，他却突然跪下来，鼻子一把，眼泪一把哀求我们不要走。他说他会改，再也不喝酒了，要好好对我们娘俩，我们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我心一软就留下来了，再说，我能走到哪儿去呢”。
“你也信他的话，真是的”，姐长叹一声。
“没过多久，他老毛病又犯了，喝醉回来，我说他没诚信，不是个男人，他就揪着我头发打，打完了，又下跪求饶，反反复复地”。
说这话的时候，女人己平静多了。姐跟她下楼去看，宿醉不醒的秦先生己被五花大绑用粗绳子捆了起来，姐姐刹拿间哭笑不得。
“让你见笑了，其实绳子我早就买好了，就想着有一天趁他睡熟了，把他绑起来，好好地揍他一顿。我还没行动呢，女儿今天却拖出绳子说:“妈妈，我们把他绑起来吧，这样，他就没办法打你了，那一刻，我真的心酸得无与伦比，我可怜的女儿呀，小小年纪就承受了这么多虐待，为了她，我也得做些什么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姐姐问到:
“我也不知道”，她喃喃的低下头。
“你好好想想吧，趁他未醒，不然醒来就麻烦大了”姐姐安慰她道。
06
第二天中午下班的时候，单元门口围了好多人。
原来秦先生宿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被绑了，以为遭劫了，就大喊大叫老婆，叫了半天也没人应声。从床上滚了下来挪到窗户跟前，最后用头砸破玻璃，玻璃掉下去又伤了路人才有人报了110。
门撬开了，姐姐进去的时侯，秦先生额头的血迹己干枯了，但整个脸上糊做一团。警察问讯原因，姐姐看到了秦先生深到眼底的绝望。
后来，姐姐和姐夫搬到成都和女儿团聚，原来的房子就一直空着。偶尔回家住一下，也很少碰到秦先生。
听单位的人说，自从老婆女儿走后，秦先生曾发疯似得四处寻找。可是明明俩个大活人好像一下子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后来这十多年就一直单着，拿着几千块退休工资喝酒度日，人也越来越消瘦了。
每天呼朋唤友喝酒，喝醉了忘了一切，醒来就大哭不止，一个人，冷锅冷灶的。
“哎，我长叹一声，真是自作孽，不可恕啊!这样的人，也难怪姐夫会后怕，不是坏人变好了，而是变老了”。
正说着，姐夫又打来电话，说是拨了120，人己被拉走了，被抬上车的那一瞬间，秦先生突然抓住姐夫的手。
“老兄，你要好好的，好好的，以后别喝酒了”。说完就老泪纵横了。
姐夫说得时候，声音有些哽，他说:“地上淌了一大滩血己凝结了，人老了一个人真可怕啊”!
半天，姐姐才放下电话幽幽得说:“所以，我们要好好珍惜和亲人的每一天，享受天伦之乐”，不辜负每一天。
这件事过去好多天了，我突然有些同情秦先生。人生在世，要的就是与家人平平安安，相伴到老。但这些再简单不过的事于秦先生而言，可能是此生永远不能企及的了吧。
